第五章 初衷（八）（1 / 1）

这两天王海燕心中积郁，刚才又动了激动了一阵，气血翻涌，感觉头昏脑涨，手掌沁出些细密的冷汗，她知道自己血压升高，赶紧从床头柜里翻出一颗药吃下去，躺到床上，才稍微感觉好了些，愤愤地想：“这家里没有个医生，行吗？”

躺了一阵，王海燕完全平静了下来。通过刚才儿子的一番话，她真正清楚的认识到儿子报考法医并不只是一时兴起，他是研究过法医工作的，而且也和医生的工作做过权衡才下的决心。这就是说，他是发自内心的想要做这份工作，他愿意并已经准备好承受这份工作的种种压力，包括像她这样的世俗偏见。而且，他还雄心勃勃，自信能干好这份工作，干出成绩。

但是，王海燕一点也不甘心，她呕心沥血是要培养出的是一个优秀的医生，能救死扶伤的医生，并不是一个警察，一个法医。想到这里，她又想到了自己无钱医治而被病痛折磨死去的父亲，引起心脏阵阵挛缩。

王海燕进一步想，儿子在知道自己不可能当警察的情况下，从小给自己的职业目标不也就是要做一名优秀的医生，给爸爸、妈妈解除疾病的痛苦，给人解除疾病的痛苦吗？多么高尚的工作。现在不就是出现了一个做警察的机会，可以实现一个自己心中本来乌托邦似的梦想吗？只要这件事过去，他依然可以把他深藏在心底，甚至把它磨灭掉，做一个出色的医生……

越想，王海燕越觉得有理，决定自己打死也不会同意刀俊去做法医。如果他坚持，她就一哭二闹三上吊。

刀俊进房后，刀顺福心烦意乱，心脏开始隐隐作痛，赶紧含了粒硝酸甘油，睡到沙发上，轻声地自言自语，“家里有个医生不是最好了吗？为什么要去做个专瞧死人的法医，这孩子是不是着了什么魔？一个挺听话的孩子，现在怎么就那么犟了？”

躺了一会，刀顺福设想了一下刀俊做个法医会怎么样。他一是一直喜欢看侦破题材的东西的，书他读过《福尔摩斯探案集》，电视剧看过《重案六组》《中国刑警803》《大宋提刑官》《鉴证实录》，包括美剧《犯罪现场》、日本动漫《侦探柯南》他都看过。一想到刀俊也要像里面的人物一样和坏人的斗智斗勇，紧张刺激，充满挑战，刀顺福就激动得不得了，觉得这样过一生，也不枉刀俊男儿一回。想着，想着，居然憧憬着刀俊成为个警察。

是啊！做警察的工作生活肯定与做医生是两回事，“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就是说刀俊做了医生，就像娶了个自己的不喜欢的女人，想到这里刀顺福就有点替儿子难过了。

刀顺福这辈子既没有干上自己喜欢干的工作，也没娶上自己喜欢的女人。他高中毕业，在上个世纪的80年代初，这是很高的文化水平了，政府的这个部门、那个部门都来招干，但是却被一辈子算不清账，被人坑惨了的老实巴交的父亲的威逼下进了银行。说能算账，拿铁饭碗，一辈子不会吃亏，最好不过。从此一辈子与钱，与数字打交道，浑浑噩噩，庸庸碌碌，好像一无所成。

而自己真正喜欢的其实是雕刻。当时县里有个雕刻厂，雕刻厂里的毛师傅，技艺了得，雕出来的动植物栩栩如生，惟妙惟肖，非常出名。刀顺福非常崇拜他，而毛师傅也喜欢他，说他有悟性，有自己独特的美感。他曾也反抗父亲的淫威，但是没有坚持住。后来雕刻厂效益不好，已经老得懒得动一动，多年不问世事的父亲，在它破产解散的那天还洋洋自得地拍拍他的脑壳说：“听你爹的话，没错吧？”

但是技不压身，“大旱三年，饿不死手艺人。”没过几年，耿辉他们几个自立门面的毛师傅的得意门生就都是风云人物了，大红大紫，是大街小巷、茶余饭后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他们是林平市的骄傲，是国家级工艺大师、省级工艺大师，他们的作品畅销省内外、国内外，提前预定还得排队，大把，大把往银行里存钱，数的都是自己的钱。

刀顺福帮他们数钱的时候，眼睛红了。倒不是眼红钱，是觉得对不起毛师傅对自己的喜欢，自己一双艺术家的手，现在只能数钱，沾满了铜臭味。如果自己从十八岁开始雕刻，到现在就有三十二年了，国家级工艺大师不说，省级怎么也是有了。这不，自己有空的时候也经常去毛师傅那儿，毛师傅还常当着耿辉他们的面说顺福可惜了，是个人才呢！久而久之，耿辉他们几个还称呼他为师哥呢，因为他们的有些本来要死的作品是经他不经意的指点之后，起死回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