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2 / 2)
听到皇帝高声点名,薛摩儿不禁哆嗦一下,赶紧颤颤地回话:“郕国公他们确实是准备在蒲州起兵造反……”他声音越说越小,窃窃望了梁士彦一眼,赶紧又向杨坚回禀:“郕公的二儿子还垂泪苦劝他不要谋反,但他的三儿子却说‘做猛兽便要做兽中之王’……”
听了这些话,梁士彦的脸色惨白如霜,一道道皱纹如刀的割痕一般深陷在皮肤上,他吃力的仰着头,瞪着薛摩儿大吼道:“你这是想杀了我啊!”
就在这时,被束手束脚的宇文忻蒙地爆发出一阵尖锐的笑,他也不听梁士彦的哀声,只顾斜视着杨坚,癫狂的高声叫着,边笑边说:“帝王岂有常乎?只要有人扶持,自然就可以称帝!杨坚,你凭什么能坐上这皇位,若说家世位望,我与你同样贵为西魏十二大将军之子,若说军功战绩,郕国公当年可是亲自跟随周武帝南征北讨过的,你呢,打过什么仗?不过是平齐之役中的一个小总管!哈哈哈……”
梁士彦看着无法无天的宇文忻,是惊瑟又愤怒,使出全身的劲儿,厉声打断他的话:“够了,杞国公不要再说了!”可那宇文忻仍是发疯一般,梁士彦也再顾不上他,转而恳切地望着杨坚,虽被押解着,但奋力的做出要叩首的动作,摆动着身体,哭求道:“陛下,臣知错了,臣是一时鬼迷心窍,求陛下饶命啊!”
杨坚只是冷眼看着,一言不发,又望一眼刘昉,只见他面色如常,冷静万分。刘昉与杨坚对视之下,竟从容一笑,先是对哀声的梁士彦劝一句:“事已至此,郕国公又何必叩头求情!”转而又复看向杨坚,对他缓缓说:“陛下,我等皆是大隋的功臣,当初若不是我邀陛下入正阳宫辅政,若不是郕国公、杞国公平定尉迟迥叛乱,陛下能够登基称帝吗?能够建立大隋吗?隋能代周,自然也会被别人取代,我倒是要看看,这刻薄功臣的王朝什么时候灭亡,你这薄情寡恩的帝王又会是怎么个结果!”
杨坚的双拳紧握着,手心一片寒凉,忍到刘昉把话说完,他勃然震怒,狠狠瞪着刘昉的贼亮的双目,拍案而起,直指那叛臣贼子,“薄情寡恩?朕哪里对不起你们!刘昉,你好意思说出这话吗!朕就是念在往日旧情,才会总想护着你们的短处,你们以为朕会受制于你们几个乱臣贼子吗?朕不过是想尽量保住你们的荣华富贵罢了!”
大兴殿中的人皆是哗然震惊,没有人敢发出一丝声响,仿佛连皇帝的呼吸都声都能传入耳畔。此刻,杨坚益发激动,早已顾不得帝王的威严,他气的浑身打着颤儿,一步一步走下大兴殿,龙袍下的脚步沉厚又掷地有声,而脸上也早已是双目通红,泛着泪光,走到被并排押解着的三个叛臣面前,激动的质问:“刘昉啊,朕不止一次与你倾谈交流、晓以利害。上次卢贲的事,朕已经放过你一次了,谁知你竟变本加厉、不思悔改!还有梁士彦、宇文忻,你们二人在讨伐尉迟迥之时,便心存反叛,朕不曾声张你们的过错,还推心置腹地待你们,只求尔等能够知恩图报,谁知你们却是贼心不死!这次的事,朕知道消息后,也是怕滥杀无辜、冤枉你们,所以依旧封梁士彦为晋州总管,没想到你们果然是铁了心要谋逆、要篡位!朕心痛啊,心痛啊……”
杨坚不禁捶胸叹息,他的眼神很空很空,目光打在大殿的横梁上,殿中官员见状齐齐下跪来劝,杨坚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只是摆摆手,转身往御座边走去,身影孤单又没落。刘昉的脑中隐隐闪过些许过往的片段,一张又一张的人脸,出现在面前。最后看着杨坚,他发自内心的苦笑了一下,只是想笑,最后给这个高高在上帝王一个笑容。
高颎倒是看也不看作乱的叛臣,只是注视着杨坚,一人从容不迫的站出来奏请道:“陛下,这几个乱臣贼子留不得!陛下乃仁慈之君,但不能再宽恕贼人,必须诛杀!”
众臣闻声,皆随在高颎之后,下跪附议。杨坚走了一半,转身看殿下众人跪了一片,只觉得很累,揉着太阳穴痛苦的看着不远处情态迥然不同的三个叛徒,说:“朕不曾刻薄功臣,如果你们能向李穆一样对朕忠心,朕也会保你们长守富贵,而今朕不能再姑息养奸了!念在你们往日的功绩,朕会宽恕你们的妻儿及兄弟子侄。”他又转身继续走着,卖出的步履很慢很慢,背对朝臣沉吟良久后,才阖目仰首深吸一口气,轻声道:“都拖下去吧——”
梁士彦、宇文忻、刘昉三人因谋反被诛后,宇文忻的兄弟宇文善、宇文恺皆受到牵连,被废职免官。九月初四,杨坚着素服于射殿,召集百官投射,以梁士彦等三家钱财布帛为赏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