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1 / 1)
时值夕落傍晚,天色发暗,朱大叔邀请我们吃晚饭。我已经一天一夜都没有正经休息过,所以赶紧答应下来,阿带和陈堂主是一家人,就更加不用说了。
朱大婶下厨,朱明恩和朱卫武两个协助,不一会就做出来一桌子山珍美味:山猪肉炒青笋尖儿,白切走地鸡,酸菜猪肚,爆炒豆苗上铺鲜鹅肠,香煎浔江边鱼,大红菌瘦肉汤,外加一只瓦锅边炉:番茄汤底,清水煮猪下水肉片。就是炉子放碳,一直烧着瓦锅,汤开了用筷子夹着切得薄薄的猪下水或者肉片,不用放开,数一二三即熟,蘸一蘸点料即可入口。点料是用豆士和新鲜沙姜、小葱、蒜蓉、指天椒剁碎融合而成的,点料葱香有鲜辣,辣中有豆香,各色配料极鲜,入口香醇。
听朱大叔说,这是封溪府最为风味的吃食方法,叫做鳖咧鳖。一年四季都有人这么饮食。
“就是火锅呗?”当时已经秋季深处,接近冬季,但我还是吃得汗淋淋的,非常过瘾。
我一个人差不多就吃了半个猪肚,弄得阿带哇哇大叫:“你看人家两个小孩都还没吃,你就把菜全吃光了!”。
“我要是回得去2007,我就开一间专做鳖咧鳖的饭馆!”我边吃边跟阿带说。
阿带和朱大叔相视一笑,虽然听不懂什么叫做2007,但是觉得我这个人说话好像总是不着边际,谁也听不懂还特别逗,也就更加把我当做异人来看了。
朱大叔从桌子底下拿出一瓶黑黑的酒,说:“今晚喝上两杯土蜂酒,活活血!”,朱大婶给我们三人装满,又让两个孩子一起坐下,朱大叔夫妇坐一凳,我和朱卫武坐一凳,阿带自己坐一凳,朱明恩自己坐一凳,八个四方八仙桌坐满了。
朱大叔和我们碰碗,自己喝一口,让我和阿带随意。朱大叔砸砸牙花子,夹起一块白切鸡,连骨带肉嚼着嚼着一骨碌吞下,接着又喝了一口酒。我看朱大叔喝得高兴,我就问他:“朱大叔,你真是这里的守墓人啊?”
朱大叔想都没想,说:“守墓人?哪里还有守墓人?现在兵荒马乱的,不干点实在活儿苦力工,守墓人哪里还活得了在乱军的马蹄下和土匪的手脚下?不过这屋子原先是有一个姓朱的人守墓的,在山谷种了很多粮食烟草茶叶,生活自得。不过自从天兵一起,后来封溪浔州又被开了埠,守墓人的粮食被府军抢了,天兵又过来练兵,把还没收成的庄稼也给糟蹋了。那守墓人手来只得弃了屋子,投靠对面的亲戚去了。要不然,命都没有!还守墓呢?”
我哦了一声,心想,这长毛军,虽然说是起来反对封建皇帝政权,同时也是到处征收兵粮军饷,到处收集民脂民膏来维护政权,哪里是为了给老百姓谋生的呢?怪不得也是以为失败告终啊。
我正在想着太平天国的宿命,朱大师这时对阿带说:“大湖一地,目前集合了苏元春的府军,黄毛火船军,东瀛机械军等几大势力,不管是天兵身份还是天地会身份,我们首先都是府军的目标。现在番邦大军舰到达西部湾,我看苏元春很快要出征应战番邦火船,他打仗就要征收军粮火炭。我这里倒是屯了粮数千斤,积了火炭也有千斤,本来是要分给浔州封溪附近的各堂口做买卖盈利的,现在被苏元春盯上了。但是苏元春不通过我找到粮食,是不敢对我施杀手的。”
原来传说中的天地会各人的生活工作,平时与我们普通人的也没有什么两样的,该做生意做生意,该搬货搬货,该种田种田。而且,天地会成员来源非常复杂,目前在浔州、封溪隔江对望的两府中,上至商贾大户,下至市井街坊,都不乏天地会的人。此外,官府也知道天地会成员比比皆是,就像知道了陈六乃天地会堂口一样,为什么不公开缉拿追捕呢?其实刚开始清政府国库还有点白银黄金的时候,大概百多年前也就是乾隆朝的时候,那时候乾隆爷委派各省巡抚大力打击天地会,发号施令强行解散这个民间组织。但由于朝廷慢慢自满自足,对自己内部问题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干脆闭起门来,既也不打听也不关注外界发展,就造成了后来原来自己已经落后了都不知道的局面。直到英国的贸易商要求清朝廷打开贸易大门,把中国变成他们的鸦片市场。清朝当然不愿意,后来英国人来硬的,这才派出林则徐上阵抗击,在广东珠江口的虎门把英国人的鸦片给烧了。就是这场销烟,使得英国发动战争,而清政府也被逼硬着头皮迎接这场仗。
这么一打,英国人赢了,清政府输了,输了就得给人按着脑袋,给割地赔钱啊。割了多少地,赔了多少钱,咱们具体也说不上,反正清政府就更穷了。穷得国库虚空,兵粮不足,所以征收百姓的杂税也更多了。像今天这位百夫长,也是新晋上来的,刚刚在封溪扎下营地,招兵买马是上面的命令,征收粮草却全部靠自己手段:先礼后兵,百姓不给还抢不到?不过此时外面风声紧传:日前英国、美国、东瀛三国大货船开到了封溪,浔州,表面上是从事贸易,实际是占据两府海关,抢夺贸易利益。另有法国军舰,西从越南向东,东从珠江口西进,两面包抄,战事一触即发。传来传去,这百夫长也要带军打仗。
“反正原先还有钱请兵将来缉捕,后来满族人给不起军饷,下面的散兵游勇本来也是穷苦人家出身,见多不怪,所以后来就懒得动了。只要不是公然发动对府军的挑拨,下边的人也都睁一眼闭一眼,收点茶钱,循例问问了事。”陈堂主原来也是出身于手艺人世家,还读过几年书,通晓文墨,懂局势,交代得头头是道。
阿带也插嘴进来:“说好十五过三日会一会,今日正是,为什么还不见这班穿天猴,过江泥鳅的呢?”
陈堂主爽朗地大笑起来,和阿带又碰了一碗,说:“这班过水牛,收完工,恐怕怎么也要过一过十里花舫,闻过桃花香才过来一聚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