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2 / 2)
戏楼子不比烟花之地,算是个清清白白的好去处,因此也有达官贵人爱包场听戏,无甚讲究。
只是有的官家爱清净,因此不欲去这些市井小地和平民挤场子,因此还是请戏班来家中听戏比较多。
杜丽院的堂倌一见谢侯爷缎面衣裳,便知来人的身份尊贵,忙点头哈腰,请人上座,顺道请戏班头去了。
戏班头听闻有贵客来杜丽院,又不会出手阔绰点戏的,起了怠慢的心思,吹起牛来:“谁啊?这么二五八万的?要知道此前谢侯爷来请咱家黛娘唱戏,那都是喊大总管先来吱一声的。”
嘴上这样说,戏班头脚上可不敢怠慢,忙赶往上等的包厢,看看来了哪位主子。
谁承想,戏班头一见谢侯爷脚上那双鞋,顿时吓得不敢出声了。
那湘妃竹缎面的鞋子,即便换了个色儿,可那绣工骗不了人啊,可不就是谢家侯爷的?
戏班头下意识咽了咽唾液,哆哆嗦嗦地道:“贵……贵主儿来杜丽院,是想听戏吗?”
他知道谢侯爷这样的贵主儿来杜丽院耍,又带着面具,肯定是不想让人点明身份。既然主子不想,他们这些耳听八方的奴才也不会蠢蛋一般拆穿。
自然是要装聋作哑才可保脑袋平安。
谢侯爷见状,也知晓这些下三流的手艺人伶俐,猜出了身份。
他也懒得和戏班头兜圈子,径直问:“此前谢家老夫人点了你家的戏,来的女子里,可有谁叫小桃红的?”
谢家门禁森严,和唱戏无关的人自然不可能带到后院之中。戏班头就带了黛娘以及一个唱功了得的泼辣旦。
戏班头琢磨了一会儿,道:“小桃红?没有这名儿啊。难不成是哪个的小名?那日小人统共就带了两个姑娘,不知谢侯爷寻的是哪一位……黛娘今日唱戏回馈老票友,抽不得空来见贵主儿,小人让另一名姑娘来给贵主儿请安。”
说完,戏班头就让人去找那丫头。他在谢侯爷身旁大气都不敢喘,一面干等着,一面心道。这谢侯爷是满谢家游荡还是怎的?撞上了黛娘又撞上另一个?
待泼辣旦走近了,谢侯爷观她眉眼,道:“不是这位。”
那便是黛娘了。
戏班头想起黛娘冲撞过谢侯爷的事儿,心里暗道不好,说:“若不是这丫头,那该是黛娘了。此前也有听到她说,某日冲撞了什么官家,若是黛娘有得罪之处,还望贵主儿别和这样毛手毛脚的丫头计较,她眼神儿不好,成天迷迷糊糊的,小人一定会好好责罚她,给主子出出气!”
若是这个旁人招惹了谢侯爷,那大可将人丢给谢侯爷处置。偏偏谢侯爷要寻上的人是黛娘,她可是杜丽院的门面啊,哪能将这样的聚宝盆拱手让人?
因此,戏班头不过是说给谢侯爷听,大抵是不会责罚黛娘的,顶多不痛不痒抽打一下,不伤嗓子也不伤颜面的,走个过场。
谢侯爷冷哼一声,视线飘到了楼下。
黛娘披着戏服,正在唱戏。她浓妆艳抹,满头朱钗,低头的一瞬间,后颈白皙修长,瞧得人眼热。
是她了,原来她是黛娘啊。
哼,还敢谎称自己是小桃红,当他好骗吗?看他这回怎么整治这样的小狐狸。
等黛娘一曲唱罢,台下老票友纷纷叫好,喊着:“黛老板真是京都一绝啊!”
黛娘退到后台,还没将脸上油脂卸光,戏班头就来拿人了。
他心急火燎地道:“姑奶奶啊,这小桃红可是你乳名?贵主儿来找人了,就在二楼候着呢!”
戏班头这是和黛娘对口供呢,让她咬死了“小桃红”乃是她奶名字,这样就不算诓骗贵主儿。
黛娘被他点醒,忙换了件素净的衣裳,跟着戏班头去拜见谢侯爷了。
黛娘一见到威严清俊的男子便下跪了,她毕恭毕敬地道:“这位贵主儿光临杜丽院,小女子不胜荣幸。不知贵主儿想听些什么戏?小女子正好开了嗓子,可给贵主儿唱上一场。”
谢侯爷被逗笑了:“敢情你刚才那一场千古绝唱,还只是吊嗓子呀?若不是你脸上妆卸得快,爷又要被你诓骗去,以为你心底多孝敬爷呢!”
他轻描淡写的一番话,吓得黛娘将头低得更深。
气氛凝重,黛娘冷汗淋漓,小声道:“爷,小女子前些日子刚给谢家官老太太唱过戏,得了赏,热乎劲儿还没过,若小女子出事,那多不吉利呀……”
她还是怕这样权倾朝野的大官要她的命,到时她连反抗都不够,蚂蚁一般被人轻飘飘地碾死了。
“瞧瞧,这铁齿铜牙一番说道,多能辩事儿啊!可不是想法子威胁爷呢?”谢侯爷慢条斯理地道。
闻言,黛娘自觉说错话了,更是害怕。
她嘴怎么就这么欠呢?非要三番两次惹谢侯爷生气。
谢侯爷见她哑巴了半个时辰,自觉没劲儿,也不想和她纠缠了。
他从袖子里摸出一个荷包,抛到黛娘怀中,道:“爷又不是阎罗王,成日里喊打喊杀的。爷来这里,不过是想还你这个。”
黛娘一见那荷包,愣了神。她接过来,忙清点了一下银子,道谢:“多谢爷!”
见状,谢侯爷觉得很伤眼,忍不住道:“爷不图你那二两银子。”
黛娘小声嘟囔:“爷既然不图,又怎会知道有二两银子?”
言下之意就是,谢侯爷还特地去看荷包里的钱了。
谢侯爷觉得一和她讲话就通体不适,他不欲和一个戏子纠缠,显得丢份儿,于是乎,他带着小厮,转身走了。
就在他下楼的时候,听得戏班头在前头拦人,嘴上嚷嚷:“郑少爷,这不合适。黛娘是咱们杜丽院的当家花旦儿,还得唱戏呢!您要是喜欢啊,点她上院子唱戏可以,把人掳回去……这,这怎么行呢?”
奈何郑少爷喝醉了酒,听不见事儿。此时只是揪住戏班头的衣襟,道:“这老泼皮说什么呢?是本少爷给钱不够?来人,再加一百两,咱们把黛娘带回去,只给本少爷一人唱小曲儿!”
说完,几个护院便将戏班头按住了。
这郑少爷是京都有名的纨绔子弟,父亲是大理石少卿,这是个实职,因此也没人敢开罪他,只要不闹出人命,谁会管他的闲事儿?巴结还来不及呢!
见那郑少爷风风火火地冲到后台,谢侯爷身旁的小厮问:“爷,这事儿,您管不?”
谢侯爷冷笑:“一个戏子的事儿,爷管什么?没得堕了身份。”
话虽如此,谢侯爷走了没两步,又绕回去,道:“方才好像落了扇子在杜丽院中,回去寻一寻吧,那扇面是爷亲笔题书,倒还挺喜欢的。”
小厮想了一会儿,抓耳挠腮:“可是您今儿个,似乎没带扇子出门……”
谢侯爷意图被人戳穿,瞪了小厮一眼,骂:“聒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