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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夏知秋查案子心力交瘁,这种时候她就想起酒肉的好处来。
若是能来一壶热气腾腾的烧酒,再来一份铁锅炖鱼。她一手捏着那贴锅边烘烤逐渐变膨胀的卤汁玉米饼,一手捻着瓷杯小口小口啜饮热酒,酒菜都落五脏庙,那想必一切烦忧都会随风而逝。幸亏她不是佛家弟子,不必戒荤食,不然岂不是享受不到红尘俗事里头最曼妙的滋味了?
夏知秋抬袖,掖了掖唇角湿润。她屈肘,戳了戳谢林安,道:“谢先生,咱们去乐呵乐呵?”
“嗯?”谢林安不解地瞥了她一眼,不知这妮子又打什么小算盘。
夏知秋朝他挤眉弄眼,抬手做了个“喝酒”的姿势,道:“咱们去喝两杯?我请客!”
她这种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居然想要请客?真是日头打西边出来了。
谢林安莞尔一笑:“好。”
夏知秋平日里依仗谢林安帮忙,花点银子体恤下属,拉拢人心,实在是稀松平常的事。她摸了摸袖囊里的荷包,手伸进去,居然空空如也。
她吓了一跳,道:“我的荷包呢?坏事儿!荷包不见了!”
谢林安按了按额头,无奈地道:“夏知秋,你若是不想请客,直言便是,我又不会怪罪你,何必装傻。”
夏知秋急得团团转,道:“真不是!我荷包是真的掉了!”“坏事儿了,里头还有二两银子呢!”
见她的样子,倒不像骗人。谢林安知道钱财乃是夏知秋的命,若是真的没了,她恐怕会一蹶不振好几日。
于是,谢林安道:“我们原路返回看看?此前河边泥泞难走,许是撩衣摆的时候,抖落出去了。”
闻言,夏知秋赶忙推搡谢林安朝河边走:“对对,我们去看看。”
两人赶回岸边,高大爷还在那处接客。
这时雷声轰鸣,倾盆大雨说下就下,将赶来的两人淋成了落汤鸡。
夏知秋怕冷,如今还湿了衣裳,心情很糟糕。
谢林安也是个重仪表的人,淋雨这等狼狈事,他活到今日都没撞上过。以往哪次出行,身侧没有侍从执伞服侍?若是他嫌地脏,一声令下,就有大把的奴仆愿意屈身伏地,给他当脚垫子的。若是落了雨,他恰好没伞,那么即便把奴婢们抬起来给他遮风挡雨,那些人也不敢有半句怨言。
如今可真是活久了什么都见着了,他居然沦落到和夏知秋淋雨的地步。
谢林安来了脾气,闹着不愿走了:“你去寻荷包吧,我找个地方避雨。这雨下得太大了,有失我君子仪态,实属难看。”
夏知秋没想到谢林安是这么个精致男儿,一时语塞。雨越下越大,雨水朝河边冲刷过去,她好怕荷包也会被冲到河里,于是半点时间都不敢耽搁,只潦草道:“我记得前面就有个茶摊子,你跑那处等我。我问一嘴高大爷有没有见着我的荷包,再来寻你。”
“嗯。”谢林安点了点头,足尖轻点,三两步就飞跃出百米外。
这功夫看得夏知秋是目瞪口呆,她险些忘记了,谢林安是有武艺在身的,难不成他刚才使的就是传闻中的轻功?不管是不是吧,他要是有这能耐,帮她跑腿去找荷包,岂不是比她赶路快多了?!
这男人!真是可恶!
夏知秋暗骂了一声,继续冒雨跑到高大爷的小船边上。
高大爷见雨势大,也不敢继续接客了。
他把船拉回岸边,栓在柱子上。
他见夏知秋来,佝偻身子,问:“夏大人怎么回来了?”
夏知秋哈哈两声笑,道:“此前丢了荷包,来寻一寻落哪儿了。”
她话音刚落,就见不远处的泥滩上,摆着她那兰花刺绣的荷包。
夏知秋惊喜地道:“嗳!你看,找着了。”
“找着了就好啊!”高大爷笑了两声,没多言。
下着雨呢,夏知秋也不愿多寒暄,她看了高大爷一眼,道了别,转头走了。
就在夏知秋转身的一瞬间,她突然发现高大爷眉心的那一枚黑痣不见了。
她总觉得哪处古怪,又回头,偷偷摸摸看了一眼。果然,高大爷眉心没有黑痣,也没有祛除黑痣以后的伤口。
夏知秋怀里揣着荷包,越走越远。一路上,她思索着方才那一幕,嘟囔:“不对啊!叶家长子说高大爷眉心是有黑痣的,让我按照这个特征来寻。那说明这黑痣是一直都在脸上的,故而形成了用来分辨人的特点。如今雨水一下,那黑痣就落了,这算什么?难不成那黑痣是假的?”
她哝囔两声,迎面撞上了执伞而来谢林安。
夏知秋欣喜地喊:“谢先生!”
她看了一眼这新上漆的油纸伞,惊讶地问:“你方才脚程这么快,是特意回去给我买伞了?”
谢林安反唇相讥:“我怎么可能去给你买伞?不过是顺路瞧见了,给自个儿买的。想起你此前还说要请客,怕你食言,因此来接应你一回。”
“……哦。”夏知秋被他的话堵得哑口无言,此时也不想纠结这个事儿了。
就在她发愣的一瞬间,谢林安突然伸出手,揽住她的肩膀,将她带到了怀里。
夏知秋吓了一跳,支支吾吾:“你……你干什么?!”
谢林安蹙眉,道:“这伞统共多大,不挨近一点,难不成淋雨吗?”
“哦。原来如此。”夏知秋嘿嘿两声笑,挨近了一些,“若是谢先生不解释,我还当你是想轻薄我呢。”
“想得倒挺美。就你这骨瘦如柴的身板,我怎么可能看得上?”谢林安冷哼一声,不欲多言。
夏知秋和谢林安的距离好近,却又不是结结实实贴在一处的。身上衣裳湿了,热气就透着衣裳袅袅升腾。即便留有缝隙,她也能感受到谢林安身上传来的源源不断的体温,烫得她心乱如麻。
夏知秋觉得窘迫,想躲远一点,又畏寒,不得不靠近谢林安。
还没走几步,她灵机一动,想到一件事,问谢林安:“谢先生……你能买一把伞,不能买第二把吗?至于这么紧挨着?”
谢林安被她问得一愣,当场呆若木鸡。他屏息一瞬,含糊其辞:“货郎那处只剩下一把伞了。”
“哦。”夏知秋呆呆地点头。
就在这时,推着伞车的货郎同两人擦肩而过。
那牛车上油纸伞摆得满满当当,有好几把伞的伞面和谢林安执着的伞一模一样,看样子,谢林安的伞就是从这个货郎那里买的。
夏知秋瞠目结舌,问:“这就是谢先生说的……只有一把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