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2 / 2)
她执意不让开位置,谢林安火气上来了,握住她的手腕,就将她扯了过来。
夏知秋脚下没站稳,被地上的柴火一绊,刹那间摔入了谢林安的怀中。
她紧贴着谢林安的胸口,听得他那犹如江海一般汹涌澎湃的心跳声,耳根泛红。她这算是投怀送抱吗?不不,明明是谢林安故意要把她拉到怀里嘛!
夏知秋为了缓解尴尬,急忙挤眉弄眼,道:“虽说这灶房没外人,谢先生也不可对我动手动脚的。”
闻言,谢林安急忙松开手,坐到了灶膛前。
他也没想到,他这一扯,居然把她搂到了怀里。
谢林安叹了一口气,道:“你放心,我对你全无兴趣,我不过是想过来生火而已。”
“哦。”夏知秋闷闷地道。
许是谢林安心有愧疚,他突然对夏知秋招招手:“你过来。”
“嗯?”夏知秋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小心翼翼挪过去。见谢林安抄起火钳子,夏知秋忙护住头蹲地,道:“轻薄我便算了,趁着没人打我,这算是怎么一回事?!”
谢林安一时语塞,他把火钳子狠狠捅入灶膛,疏通那一堆被夏知秋扑灭了的火炭,恶声恶气地道:“你在胡说什么?!我不过是想教你生火罢了!”
“嗯?!”夏知秋尴尬了,她忙凑到谢林安旁边,乖巧地道,“哈哈哈,不过是开个玩笑。”
谢林安稀得理她了,他自顾自把柴火捅出一个洞来,又将还有星火的炭块推到枯叶底下,道:“柴火堆得多便烧得旺,要留一个口子通风,这样才能燃起火来。”
言语间,灶膛里的柴火复燃,将人的脸照出一寸寸黄色暖光。
谢林安想起夏知秋的手腕冰凉,于是起身,把座位让给了她:“你坐这儿暖暖手,我来添柴就好。”
“这样不太好吧?就让谢先生一个人忙活。”话虽如此,她做的事可是南辕北辙。只见夏知秋一屁股坐下来,伸手烤火,半点也没有挪位置的想法。
谢林安见惯了她这副赖皮模样,也不想深究些什么了。
他自顾自操持起年夜饭来,想着用一只新鲜的羊羔,做出五花八门的几道菜。
夏知秋想起今早谢林安出门买了一坛子米酒,不但往里加了糖,还放了一包古怪的纱囊。
她问:“谢先生,今早你往酒里放了什么?买来的米酒不能直接喝吗?”
谢林安一面翻炒锅子里的菜,一面和她解释:“我把大黄、肉桂、白米等物研磨成粉,再缝到纱囊里。用这个泡几个时辰,就成了屠苏酒。年节必要喝的酒,有祛风散寒的功效。”
听得这酒有诸多好处,夏知秋奸诈一笑:“嘿嘿,那我倒是要多喝几杯。”
“就你的酒量,一杯便倒。万一发酒疯,还要人熬着夜伺候你。还是少喝一些,除夕夜别给人添乱了。”
“我才不会呢!”夏知秋悻悻然回嘴,心里又觉得谢林安这话说得有几分道理,总不能劳累小翠再守着她,等她醒酒吧?
谢林安炒了几样鱼肉小菜,又提到出去把羊羔拎到案板上。他手起刀落,咚咚几声,羊羔便四分五裂。见那手劲儿,比熟悉解羊的屠夫还利落,可见是个练家子。
夏知秋咽了咽口水,心底暗道:“幸亏她没有得罪谢林安,不然有的是苦头吃。”
谢林安把四条羊腿都洗净,抹上油与椒盐辣子等佐料。他把灶头上两口锅拆了一个,他把没锅的灶膛烧热炭块,将羊腿逐一挂在坑壁上熏烤,再用锅盖把坑口盖住,铺上一层厚毡毯,将其烤熟。
羊腿处理好了,谢林安又来处理那些羊肉。他把羊肉剁成大小适中的肉块,让夏知秋帮着给桔子这类水果刮囊。
锅中烧热水,待水烧开,他把羊肉都过了一遍水,掠去浮沫。紧接着,他把水倒了,锅中热油。把羊肉都丢进去翻炒,等烤出油时,谢林安就倒入白酒,加入花椒、香叶,刮囊的果皮,以及几块冰糖。这般炖上一个时辰,清炖羊肉汤也就完成了。
“你把羊肉汤端上桌,我用刀把烤好的羊腿肉片一片。”谢林安指挥夏知秋做事。
夏知秋难以置信地问:“你在教我做事?”
“不然呢?你不想吃饭了吗?”
“想啊……”夏知秋缩了缩脖子。她虽摆着朝廷命官的谱子,却也不敢忤逆谢林安。他做的饭嘛,劳苦功高,听他的,要体恤黎民百姓的心血啊。
夏知秋安抚了自己,这才乖巧把羊肉汤端上了桌。
与此同时,桌上已经摆好了数样小菜。主菜都是由谢林安做的,配菜则是由赵金石和小翠出门买的,像什么凉拌猪耳朵啊,卤牛肉等物。
几人落座,每个人都斟满了酒。
赵金石率先举起酒杯,道:“谢先生这一桌席面,比起酒楼,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这杯酒,我敬你!”
谢林安也回敬了赵金石一杯酒,道:“赵兄客气。”
夏知秋想尝那屠苏酒的味道,也有模有样举起了酒杯,递到谢林安面前:“谢先生,我也敬你。今年你辛苦了,年夜饭还要让你这般劳累。”
语毕,夏知秋刚想把酒喂到嘴里,就被谢林安捷足先登,抢走了她手里的酒杯。
谢林安仰头,把酒一饮而尽,道:“多谢。”
夏知秋一脸懵……等一下,谢林安不该是自己倒酒和她碰杯吗?!这样抢她的酒喝,算是怎么一回事?!
她也不敢问呐,只得老老实实坐下来夹菜吃。
这顿饭,大家吃得都很开心。谢林安的手艺自然是没话说,最重要的是,他们几人其乐融融待在一块儿,好像一家人一样,这种温馨感让人心头满涨,满心欢畅。
今夜,整个凤尾镇都没人入睡。小孩大人跑出去放炮仗与焰火了,夏知秋懒得出门凑热闹,于是在院子里和谢林安一同嗑瓜子,看空中五光十色的烟花。
她剥开几个花生,仰头看天,任凭那烟火的光彩映入眼中。
许是这样的夏知秋有一股恬静气质,和往常不同,惹得一旁的谢林安不由多看了两眼。
寒风起,谢林安拢了拢夏知秋肩上的披风,道:“前几日在马车上,你问我会不会走。”
“嗯?”夏知秋没明白他怎么突然想起提这一茬,不过她还是转头看着谢林安,等他后文。
许是院中无人,谢林安清冷的嗓音也显得空寂了许多。
他斟酌了很久,低语:“若是日后有事,牵连到你,我必然会走。”
这一次,夏知秋努力听明白了他说的话。
不知为何,她徒然感到无措,也有些伤感。
若是谢林安真是凶犯,那么他走得远远的,也挺好,至少不会让夏知秋落得包庇罪。可她不认为谢林安会是穷凶极恶之徒,或许他是有什么苦衷的。
夏知秋知道他不愿多说,只轻声问:“那你还会回来吗?”
“我不知道。”
夏知秋灿然一笑:“若是谢先生去而复返,我把酒相迎。”
谢林安看着她温柔的笑脸,微微一怔忪。他扯起唇角,微微上扬,轻声道:“好。”
这一声“好”,转瞬之间便消散风中。
他们之间许过什么诺言,说过什么话,早已不为人知,亦消弭于这个冷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