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枝词(3)(1 / 2)
我长吸一口气:“水鸢,你听我说……”我几乎想狠狠拽住她的手,泪眼婆娑地吐出那块心病,届时,她一定不会怪我。
可是我不知被谁强大的手死命扼住咽喉,发不出声。欲言又止,竟是泫然欲泣。
水鸢默默摇头:“有什么好说的。阿左。我,敛歌,你外祖母,和你那侯爷之间,你终于是选择了后者。”
我的语气近乎哀求:“水鸢,你明明知道我不是。”
“那好,我问你,你什么时候回去?你能不能保证,你回去以后能忘了凡间的所有,和我们重新像以前那样好好过日子?你说啊!”
我语塞,低下头:“哪能回到从前呢?”
“是,哪能回到从前呢!”水鸢满眼泪水,连缀成珠地从玉面上翻滚而落,“你变了。你以前不贪恋人间的繁华的!你以前还是爱他的!你还是爱我的……现在……”
她闭上眼不停地摇头,“现在你只爱你的侯爷,只爱那个白蕖和银铃儿,你把故交都忘了。你甚至还忘了你的外祖母和柳笙!别以为我不知道仲弟刚来过,你是不是还想撺掇他和你一样留在凡间,和你一样,和一介凡人成亲?!”
我再也忍不住,几乎是冲着她哭喊,“凡人又如何?!水鸢,别把咱们自己想的太高尚了!咱们除了生来仙胎,和他们一样有血有肉,有感情,又有什么不同!我还就告诉你罢!莫说咱们天界少仙,有的是凡人比仙人要有情义得多得多!”
“南宫左!”她怒目而视,不觉咆哮,“我和你不想讨论这个!你得时时刻刻记住你不止是所为的清河郡夫人舒云意,还是九方司的辛左夫人!”
我沉默,一时无言以对。
溟水鸢忿忿然,怒极到冷笑出声,不住点着头看我:“好,南宫左。你好极了。我以前没发现,你竟如此自私!我还天真地以为,你真是因为陛下的律令没有完成,才一拖再拖回去的期限。没想到!你不过是贪恋荣华富贵和你那可笑的爱情!”
我冷不丁冒出一句:“我贪恋荣华富贵?我贪恋可笑的爱情?是我不要你们,还是你们不要我?!溟水鸢,你摸着良心问问你自己,我走这么些日子,陛下他有惦念过我回去吗?他有下诏让你们来看我,让你们带我回去吗?”
水鸢愕然。
我恨极,紧紧攥住了衣裙,克制住颤抖:“没有!他只想着我什么时候可以给他带回那把琴!连你们下来几次看我,都是偷偷摸摸跑出来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被剥夺仙籍贬黜了下界,连被探望的资格都没有!我在他眼里,除了一件利用的工具,还有什么别的意义?!天帝既对我不义,我又何必忠于他?”
“他这么些年待你不薄!你这般冷言冷语以对,是要明摆了告诉我,你来凡间一遭就学会了忘恩负义这一出吗?!”
“忘恩负义?!”我冷笑,想起什么似的,放缓了语气,不住点首往后退了几步道,“对……我是忘恩负义。”
她不豫,也不想和我再多说什么。失望至极一般自嘲地笑笑,别过头去往外踱步,推开了红门,移步而去。
“我已经没有什么别的好说了。”她淡淡道,“那便这样了罢——我和你,如今也只能这样了。阿左,今朝一别,我愿和你,死生不复相见。”
如一封绝交书,就像嵇康写给山桃的那样。
不,还要狠绝。
死生不复相见。
她转首离去,不过隙中驹的片刻就不见了。
死生不复相见!你竟也舍得!
我痛苦地颓坐回檀木椅,觉得浑身酸麻无力,窒息的痛感侵蚀进了血液与五脏六腑,咬得人难以忍受,只希望快些昏死过去。
团雪满面惊慌,不知所措。她怔怔地看着翻开如书页的门板,转过首来看见木然的我,一下子就傻了,慌慌张张就要来拉:“夫人,你怎么了?那是谁?她和你说些什么了?”
我讷讷:“团雪,侯爷诸事都安排完毕了吗?”
团雪一愣,“是……都好了。”
“明日什么时候启程?”我木无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