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罡风起(3)(2 / 2)
5.殿内焚着檀香,顿时觉得整个人都安静了。太后微合着眼,一边支颐,一边听着宜淑妃一一报备宫里九月的开销支录。我跟在前头,要么接茶水,要么递账本。恨不得再长出两只手来替换着用。
“大娘娘,林林总总的就这些了。主要还是宫人们份例的例银涨了……不过也难怪,之前西骊的战事紧,前头后头都忙得不可开交的。”宜淑妃徐徐翻阅着一纸一页,“不如裁减些宫女出宫,给些银子安置了——实在也用不着那么些人。”
太后接过蚕丝帕子掖了掖唇尖。“嗯。这皇后身子不爽利,后宫的事都由你统筹安排。你是个有主意的,就这么看着办吧。”
宜淑妃笑吟吟接口:“诺。”
太后点首,对我道:“疏浅,你代哀家去瞅瞅皇后。”我恭声应了:“诺。奴婢这就去。”
宜淑妃笑道:“这下可好了,大娘娘有了疏浅这个可心奴婢事事代劳。真好用见儿的。太后娘娘足不出户都能知道皇后娘娘的病情如何了。知道的都说是太后娘娘关心皇后,不知道的还以为咱疏浅姑娘都能做大娘娘的主意了。”
我无言,以太后的精明,这样挑拨离间的话未必听得进去。在这个节骨眼我也不欲与她多起争执。遂只是装作没听见似的,往凤仪宫步去。
见那头一众侍女婆子簇拥着,一问才知是魏国公夫人和越国公夫人来了。
这倒也不奇怪。魏国公夫人卫昭氏是昭皇后的亲姑母,越国公又和昭家亲近。越国公夫人本人也是个爽利好说话的。大抵都是听闻皇后的病特地来瞧瞧。
我心里头急,匆匆进了内殿,直奔里屋。徐宗义和温尚存亦在,和两位夫人报备什么。至于妃嫔,只有疏清和陶充仪在,面显急色。
魏国公夫人已四十又四,却保养的很好,看不出丝毫老态。其闺名昭婉清——有美一人,清扬婉兮,犹能借此窥探出这位妇人年轻时的一点风韵。
越国公夫人少些,仅四十有二。面如银月,宜喜宜嗔,令人观之可亲。人也随和大方,不善修饰情绪,向来是喜怒形于色的。
我草草行了礼。却听魏国公夫人先开的口:“徐太医,娘娘之前不是大好了么?怎的如今又犯了同样的病症?可是之前没根治的缘故?”语气多带责备。
徐宗义讪讪地躬礼道:“是,夫人——这原本是见好了,奈何皇后娘娘底子原本就弱……”
越国公夫人银牙微咬,狠狠一甩袖子,皱眉道:“你们是这大宣的国手,如何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倒是魏国公夫人看出了蹊跷,低声凝神问:“徐太医,可有什么不妥?”徐宗义看了看皇后,低低叹了一口。越国公夫人疑惑地看看魏国公夫人,“姐姐?”
徐宗义伸手示意:“两位夫人,还请借一步说话。”
二国公夫人感觉到了不安,不自觉紧攥着手中莺语花蝶软绸丝帕,来回拨动搅弄着,跟着他走开了几步。徐宗义面容蒙上一层灰网,如影随形紧紧覆盖住了眼眸底子里的光晕,只遗留下片寸晦暗的眼神:“娘娘有中过朱砂的体兆。”
越国公夫人惊得拿绢子捂住了口鼻,与魏国公夫人面面相觑。魏国公夫人卫昭氏倒还算镇定,面含忧虑地看了昏迷不醒的皇后与守在凤榻边切脉的靳荣,温尚存一眼,又望向徐宗义,语气凛冽:“朱砂?好端端的怎么会中朱砂!可伤了身了?”
徐宗义忙劝慰,“夫人莫急,下的剂量只有微末之数,不细细诊脉确实是难以诊断得出。按理说这点量不足以兴风作浪,只不过娘娘之前还未好全,症结这才如此明显。这朱砂本有治心悸易惊、失眠多梦的功效。然常人服用则易昏睡,浑身乏力,娘娘原本就体弱体虚,加之则更甚,是故反复昏厥昏睡。好在微臣等人已用了药控住了,现下应无大碍。”
魏国公夫人双眸暗沉,有如窗外簌簌秋雨一般凉苦的深沉意味。凝神片刻,“这事儿……皇上和太后知道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