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狐心(2)(2 / 2)
锦瑟吓得哭出来:“姐姐——”
我的床板已然烧着,粗布不过一瞬就被卷进了火浪里头。我想起蕖儿的那壶酒和清水。心惊肉跳。
我扯过较大些的陶罐,猛一抽去封泥,不由分说将清亮的水流灌在锦瑟身上,使她的衣衫彻底湿透。她吓傻了,抽噎着问我:“姐姐——姐姐、你、那你怎么办——呜——锦瑟不需要这么多水,姐姐,你身上也——啊!”
火焰在她脚边炸开。我扔下空空如也的陶罐,抱住她就往后头钻,拼命地想要刨出什么出口。
情急之下,锦瑟踢翻了我床边的酒壶,泛黄的酒水溢满一地,引得火舌愈加热烈。锦瑟吓得立马攥紧了我的布裙,我的心如有虫鼠噬咬,心焦不已。
彼时门外的声音显得遥远而失真,是谁在呐喊:“来人呐——走水了!掖庭走水了!来人呐!快来人啊——”
不不,怕是来不及了!我顾不了那么多,也不管指甲开裂的痛楚,摸到一处腐朽了的松木,拼命扒拉着,向下深挖。谢天谢地,底下是空的。我刨开所有木块,是稻草堆。往外应该便是出口。我不顾锦瑟的推搡,强行将她塞了出去:“锦瑟,姐姐和你说,你千万记住!今日你在这里的事儿不许说出去!和你母亲说这里烧着之前你就离开了!至于身上的水是不小心打翻了我的水盆!姐姐来日一定给你一个交代,只是现在不能说!知道吗!”
她满面泪水想要来拉我,我奋力挣开她的手将她送出去。渐渐听不见她的回应。
我一回头,惊觉自己剩余还未被焰火吞没的地块狭小到只仅仅能容我一人站立。
嘶——好疼!果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我恨恨地想。肺腑撕扯般疼痛起来,那壶打翻了的烈酒早已流干,酒水洒满一地,化作火焰猖狂的资本。
心头哀凉——我怕是要命绝于此!不,我不能!凰邀还没有找到,叶家还没有洗清冤屈,白伯父头上悬着的一把利刃还没有摘除!我怎么能死,毋宁说,我怎么可以死!
我一咬牙,以袖掩面,迎着滔天烈火走去。门板已然烧毁,我面前筑起一道火墙。我顾不了那么多,纵使死,也不能是坐以待毙地死!
我冒着滚烫的热焰冲去。心头一阵凉——接踵而来的,应该是剧烈的灼伤感和痛楚罢。
可是——可是——为何?仿佛整个人都空了,火焰也不那么咄咄逼人——反而我所到之处,皆畏惧似的小了下去。我的身体渐次透明,只有脑部剧烈地疼如有手爪在胡乱撕挠。
盈盈白光,在我周遭浮起。紧接着是万千白莲,花瓣若隐若现,照得掖庭如白昼——不过须臾之间就有千百玉瓣乘风扶摇直上,湮灭在寂寂冷空中,继而光华不见。同时却又有更多白莲在我身上绽开。那身粗布衣粗糙的质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分外光洁如绡纱,如月袍,如丝锦缠绵。而我尾背部长久以来落下隐病的痛感悉数消失,恍若完全治愈一般。我触摸到什么绒状物,向后一摸。惊得捂住口鼻。
是狐尾!
我向后一瞧,总有七条。忽然只觉眉心灼灼。以指一挼,来回感触着,竟是一抹莲蕊生香。
醒了。白芷醒了。刹那间,我激动得直想哭——几乎要听不见闻声提水而来的内监以及大小仆妇的惊呼,以及有婢女见此情状震悚着瘫倒在地的哀哀惊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