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设局(3)(2 / 2)
她欢喜地擦去泪珠,强笑道:“姐妹多年不见,一朝乍然重逢,是喜事儿!别说那么多丧气话,姐姐,我想你们想得紧!把你和蕖妹妹这些年的经历都一一道给我听,好不好?”
我和疏清促膝交谈,絮絮说了许多话。说到伤心处,免不了又要落泪。说起欢喜的,又破涕为笑。此间情绪起伏,可谓跌宕。
有意着,我将下凡代替叶疏浅一事略去,实则心不忍——疏清不知道,其实她唯一留下的姐姐,早就已经死在了乱葬岗。而眼前的这一个人,不过是她的替身而已。
我不愿意告诉她,一来后宫诸事交错,我不愿让她烦心;二来则是最重要的:我要让她认为,她姐姐还活着——尽管,尽管这只是个谎言,可于她来说,是寂寂后宫中所有的慰藉与希望。我又怎么会忍心拆穿。
疏清怅然:“我那天,碰见了皇上。我和他交谈,得了他的欢心。因我还小,他破例未侍寝就晋封了我。实在是冒祖规之大不韪。后来他知道我是罪臣之女,就想办法让我假借到同平章事的门下,称是萧慎之的幺女。算是堵住了悠悠之口。”
“皇上待你可好?”
“还好,主要喜欢和我吟赏诗赋,对弈作画。侍寝反倒是少,这样也好,可避开那些人的眼热和算计。为了活命,我改了一贯在从前家里头的任性,学会了谨小慎微,宠爱不如婉妃贵妃她们多,境况倒也不像失宠的安美人,陶充仪那样门可罗雀。皇上摸约一月有四五次在我这儿。所以姐姐放心,目前我还算安全——也不必挂心那次我为你会得罪孟贵妃,那次是破例。”
我颔首,很是欣慰。
“这偌大的瑶华宫宽敞华贵,原本的主位是之前得宠的庄德妃,后来因祸被褫夺封号,打去了冷宫燕幽宫。自那以后主位就一直空着。我也是之后才搬进来的。西阁漪绿轩住着的是卞昭容,我位分低,住东阁绮朱轩。”
白蕖拉起疏清喋喋不休,说起茶堂的趣事儿。我笑着听。须臾,我注意到了她身后琴架上的一琴。不由得调侃道:“素闻晋之陶潜不通音律,仍置琴一张,其上虽无弦,却能手挥琴面,俯仰自得,弹到动情时为之一哭。妹妹在府里就是琴的好手,姐姐我也自愧不如,怎么如今也学陶公作无弦琴置?”
她原本听白蕖讲得热闹,意兴盎然,乍然闻长姊此语突然变得伤感:“五柳先生题:但识琴中趣,何劳弦上声?我虽置身这繁华宫廷,可也不敢忘了一个叶家女儿的初心,学陶公放一无弦琴,不过也是时时提醒自己,莫要因眼前富贵而忘记了何为人间的自在与清欢——于我来说,那才是永恒。”
我听之大为动容——这难道不是琴的真正意义么?她懂得,她确实懂得。
疏清又补充说:“其实除了此,妹妹还想了另外一层——当初我以为姐姐已死,早就心如死灰。若不是遇见了皇上,有后来的种种,我早就一白练投缳了。可我考虑到不能因为一时冲动而让父母兄长和姐姐泉下不安,选择好好活下去。可旧事不能忘!姐姐和我在家中最爱抚弄七弦,姐姐既然已死,我还要弄琴做什么呢?不过是徒增伤感罢了。也就附庸风雅学一学伯牙断琴绝弦,算是凭吊我和姐姐过去的曾经。”
她绽齿一笑,如一对春桃从双颊发:“可现在不同了——姐姐回来了,蕖妹妹和芍姐姐都安好,我没有什么可求的了。彼此都平安,于我们来说,不是最奢侈,也最渴求的东西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