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2 / 2)
丽妃坐在马上,擦着细汗呆笑——她方才跳跃到空中时,不是没有担心的,万一落下时,她的马没有配合好,她有可能会踩空坠地。
然而有萧怀瑾的威胁在前,她也不得不相信钱昭仪。好在后者没有让她失望,马儿精准地接住了她,德妃也恰到好处地扶了她一把。
何贵妃一击中球,骑着马走动几步,望向场边的目光都带上了自得——或许论力量,她们比不得北燕,然而她们技巧强于北燕,所以,凭实力未必会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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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彩声蔓延一片,北燕女子听着,极是不甘心。她们也是身负使命而来的,并且揣了必胜的念头。
既然晋国的妃嫔们打起了配合,那她们就去拆散!
盯准她们最强的三个主将——何贵妃、武修仪、谢德妃!
北燕公主下达了这样的命令,其他宗女们纷纷照办。她们很快逼向三人——既然你们是主力击球,那就让你们击不了球!
然而——
北燕的马忽然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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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处,钱昭仪对着北燕的马,口中叽叽吁吁,发出了一串不明的声音,似乎是在指挥。紧接着,北燕女子骑的马,在跑动中骤停,差点把人摔下马
!
它们犹豫着是否继续前行,明明接到了危险示警喊停,但身上的主人又在催动它们,一时间,它们也有些乱套了。
球场另一端,趁着北燕女子指挥马的间隙,武修仪再进一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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球场外,人头攒动。
坐在御座上的萧怀瑾,看着这一幕有点为她们得意,忍不住跺了一下脚,登时疼得他呲牙咧嘴,勉强压抑住心中的激动。
他的目光,期待地望向几位婕妤——这几个他平素从来没有放在心上的女人。
她们也在奔驰,身姿矫健。
她们身下,马尾被紧紧缠绕,马蹄高高跃起,践踏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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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位婕妤再度抢了北燕的球,正一同往对方的球门奔过去。每每遇到干扰,她们就来回传球。她们配合默契,一路到了北燕球门前!
此刻两边中场处,还压着两拨人在对峙。
眼看自家球门即将失守,武德公主赶紧放弃了与德妃对峙,顾不得比拼谁的球杆更坚硬,只想阻挠婕妤们击球。
然而她正要赶去球门,她的马,却忽然向着钱昭仪的马跑了过去!
北燕公主:……?
她急切不已,试图驭马往球门那里而去,然而钱昭仪的马正在往反方向奔驰,于是北燕公主也被莫名其妙带去了反方向。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北燕公主焦躁之下,听到马儿喘息的节奏,忽然明了——
竟然是发-情了……
发-情了!
北燕女子们骑的虽然不是野马王,但都是公野马。
而晋国女子,骑的都是精挑细选、品相极好的母马。
眼下虽然是深秋,并非马儿发情的季节,然而耐不住母马撩骚啊。
钱昭仪的马儿,在勾引北燕公主的马儿!
无耻之尤!
北燕公主气得咬牙切齿,然而她即便可以驯服野马,却也不能阻挠野马求爱,打断它的性生活啊。
尤其是,她这匹马,是匹真正的种马,有点好色。
钱昭仪大概也是看出了这一点,竟然用上了勾引这一招。她甚至给马儿把马尾辫解开,松散的马尾一甩,扫着北燕公主的马鼻,瘙痒了公马的心,泛起了公马爱情的涟漪。
于是,公马跟着钱昭仪的马,得儿得儿地跑了几圈……忘记了比赛……
北燕公主气得勒了它几次,才叫它回神
。好在这不是春季,否则,公马大概要提枪上阵,直接把比赛抛到脑后了!
公主正懊恼着,忽然听到场外欢呼击掌,循声望去,原来这个间隙里,德妃又趁机进了一个球!
待哨声吹响时,晋国进球三个,北燕进球一个。
第三局,以晋国胜利而告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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哨声久久蔓延,仿佛审判之利刃。
北燕女子队,上至武德公主,下至宗女和将女,这次是真真切切,都感受到了压迫与威胁。那种紧迫感如影随形,容不得她们有丝毫大意——
倘若晋国再赢一场,她们就彻底输了。
输的不仅是球赛,更是摄政王的信任,是北燕一国的颜面。
所以,下一局无论如何,绝不能让她们赢!
武德公主拧眉思忖着,临行前,摄政王说过的话,再次浮上心头。
——“赛场如猎场,若不慎伤及了猎物,也不必放在心上。”
她遥遥望向另一方,晋国女子正笑颜逐开,互相诉说什么,竟有和谐之感。
该如何压制她们呢?
睿王爷说的,一力降十会。
武德公主心念电转,当即吩咐所有人,全部换上了重球杆。
这在北燕与别国的马球比赛中,也是前所未有了。即便是军演时的马球比赛,都没有这般夸张。
然而胜负已经逼到了极致,她们必须背水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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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了一盏茶的功夫,第四场比赛的哨声,叩击众人心弦,终于还是吹响。
睿王爷远远望着她们,当初晋国追加的女子比赛要求,可是要在胜利后,从北燕使节团中,挑一个人留下的。
他毕竟也是诡谲政治斗争中安然活下来的核心人物,几乎不用动脑也猜得出来,晋国挑的人质,必然是最有政治价值的人。
这个人,除了他,还能有谁?
他出使晋国长安一趟,明明是战胜者盛气凌人来和谈的,若到最后反而被战败国扣下做人质,那足可以成为其他国家百姓茶余饭后的笑谈了。
他可真真是丢不起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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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凝思的间隙——球场中,北燕女子气势凛然,一上阵,全部亮出了精铁球杆!
球杆在日头下,发出乌蒙蒙的暗哑光泽。
不止是晋国女子,场外也皆是愕然一片。
单手挥舞十几斤的精铁球杆来比赛?那可是一刻钟,杆不离手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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哨声吹响,寂静被打破,球场上群马交驰!
北燕女子们疾马奔驰,挥杆自如。这对于她们来说,算不了什么。她们跟随王兄狩猎时,可是能拉开几十斤的弓。
正面遭遇夺球时,晋国女子的轻盈球杆,完全无法与精铁匹敌,更遑论击球了。甚至球赛开始没多久,晋国妃嫔们的球杆就接二连三在对战中碎裂,马球也被北燕女子们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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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球在地上翻滚一路,落到了钱昭仪马下。
钱昭仪看到远处奔来的铁球杆,就内心打怵,余光扫到白昭容,赶紧传给她:“昭容妹妹,接着!”
球朝白昭容飞去,她只要接过,快速运球,便可以突破对方,直入球门。
不远处,文静温婉的北燕郡主见状,纵马上前干扰她。
二人对峙。
白昭容看着小容郡主,神情倒是平静。
那郡主也是柔婉的神色,见她瞥来,温和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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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令鸢本想要配合白昭容传球,往这里跑了几步,便见这两朵大白莲彼此对峙,丝毫不让。
她远观这一幕,竟然忍不住,对白莲花之间的巅峰对决,产生了期待……
然而,白昭容很快让她失望了。
因为白昭容似乎陷入了凝滞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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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昭容看着郡主,余光又瞥见了德妃。她捏紧缰绳,陈留王世子萧雅治的话,又一次浮现心头。
——“让北燕赢。”
倘若北燕赢了,对晋国如今的朝廷而言,不啻于巨大的打击。民间的威望都会随着对这次比赛而坍塌。
如此,陈留王起兵时,才更为如虎添翼。
白昭容望向远处,何贵妃正在与北燕公主斗得不可开交,两个人卯足了劲儿——一个是晋国的高门贵女,一个是北燕的天之骄女,且都是队伍中地位最尊、球技最好的人,定是要分出个你死我活来。
在她们身后,刘婕妤和尹婕妤都在帮忙,公主的身后,两位将军之女也在较劲,两方胶着竟不相上下。
白昭容垂下眼帘,手上的球杆巧妙地换了个角度,这样击球,会像是因被干扰而打歪,没人会看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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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正要击球,脑海中又忽然闪过那一晚,萧怀瑾躺在她的腿上,像个夜路中迷茫摸索前行的孩子,一道惊雷忽然照亮他无措的面孔,他喃喃轻语。
“……婉娘,他们都不相信朕
。可是朕真的很想赢,朕不会输,晋国也不能在和谈中让步。”
“父皇当年把基业交给我,我知道他其实不放心我,虽然他再也看不见了,但我还是不想……辜负他。”
“我没有活着的亲人了,可我不想死后,也无颜面对父兄……”
先帝病逝,留给三郎的,是后宫和朝堂倾轧后的烂摊子。何太后和宋逸修收拾了几年,没能收拾完,宋逸修又被逼死了。
所以三郎也不知道怎么收拾回来。他总是在被评头论足的挑剔,从小时候他的父皇,到垂帘时期他的养母,再到亲政后他的大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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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昭容的手忽然击不下去,那个球仿佛不再只是球,它在她的内心慢慢膨胀,如山沉重,内里却是空茫。
打?抑或不打?
她犹豫着,萧雅治温声的承诺,犹如天光,又蓦然照亮了她炎凉内心的一隅。
“待父王得登大宝,有什么陈年旧案翻不了?”
“当年父王还在年幼时,就因为太子巫蛊案被牵连,流放房陵州。大好年华尽付幽禁,他当然明白含冤的痛苦!”
“……这世上最悲之事,莫过于英雄末路,美人迟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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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忽然,萧怀瑾满怀憧憬地说:“婉娘,你口中那金戈铁马的边关,那力克北夷的英雄,朕总有一天要去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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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昭容闭上眼,她手一松,那球向着谢令鸢飞了出去。
——能否得了这一球,交给德妃罢。
而后,她纵马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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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令鸢离白昭容虽近,位置却刁钻,这一球很不好接。果然,谢令鸢赶了两步,北燕女子已经冲过去,抢了球往晋国球门冲去!
谢令鸢简直要哭晕在马背上,她只能追上去,跑出去一段距离,远处却传来几声女子的叫骂,她和白昭容同时侧首望去——
竟然是几位婕妤,和北燕那几个将军的女儿,对骂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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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方才北燕女子全部用了精铁球杆,导致几位婕妤的球杆撞断,几乎泰半的时间,她们都碰不了球。
那几个婕妤出身将门,在后宫里倒是懂得收敛,惯会做人的。但是对着跋扈嚣张的北燕女子,则全然没这个必要。尹婕妤的球杆断了第二次,终于按捺不住火气:
“你们是打马球啊还是打球杆?!总做这种下作事也不怕胜之不武!”
北燕女子停了马,语带嘲讽:“你们晋国女人轻飘飘的没二两家雀骨头,自己拿不动球杆还要怨别人?是不是得让着你们才行?”
“可笑,一根十几斤的铁杆有什么拿不动的,本婕妤几十斤的弓箭不是没拿过
!分明你们打不过就用这种卑鄙下作的阴损招数!”
“哈!我们打不过你们这群飞不高的秃毛笨鸟?你们若是连个球杆都没本事护得住,就趁早滚下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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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对骂激烈,也顾不得压抑声音,那尖锐争吵声便隔着球场,遥遥传入了坐席上。
围观之人,自然都听得清清楚楚。
萧怀瑾看着爱妃们逞勇斗狠,他忍不住叹息一声。
不远处,大臣们也连连摇头,窃窃私语:“就说这种事情,女人啊,总是要为鸡毛蒜皮的事情打架。”
“可不是……你都晓得的,我那几房姨娘,天天撕来打去。这宅院之事也就罢了,她们怎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居然在赛场打起来!丢人丢人!”
“方小将军受了伤,他们也没有在场中开殴呢,女人就是好斗心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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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外众人议论纷纷,场内则是愈吵愈烈。
怒骂声愈发高亢。
尹婕妤早已忍无可忍:“你们几次三番拿球杆拦我们,自己没有本事有什么好嚣张的,只知道骚扰别人打球,贱人!”
一个北燕将女被激怒,越发口不择言,指着尹婕妤:“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放肆,别忘了你三哥可是我堂叔亲手砍下马的!手下败将的妹妹,没资格叫嚣!”
片刻寂静。
尹家三代行军,尹婕妤的骑射功夫都是她父亲和三哥亲手教的。几年前她三哥与北燕交战阵亡,收尸时连头颅都没有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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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婕妤双目赤红,两手发抖,其他婕妤见状,急忙围了上来。刘婕妤怒斥道:“球赛就是球赛,扯不相干的人给你长颜面是怎的,有种叫你堂叔上来比试,看我们不把他打趴下!”
那北燕女将也被激怒了,几乎是冷笑出来:“就凭你们这副弱鸟模样?你们尹家老三的头盖骨还被我堂叔拿着当酒器呢,有种你们先给他收了全尸再说吧!”
一句话,宛如滴水落入了滚油。
彻底爆开!
尹婕妤挣开旁人,爆喝一声,不管不顾挥起球杆,向着那个女将狠狠打去!
那女将闪身避开,也回以一击!
其他婕妤见状,自然不能再袖手旁观。她们几家从小相识,也是一起打过群架的,再怎么同宫为妃有竞争,此刻尹婕妤都是自家人!
她们当即驱马而上,其他北燕女子见状,也赶紧围了过来。
双方在马上过招,你来我往,竟然打起了激烈的群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