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偏种竹17(1 / 2)
而和王府被围,更加牵动了宗亲们松动已久的神经。敬王谋逆之时血雨腥风,人心惶惶,数年才得以平息,如今那样的场面会不会卷土重来?
帝京世家集体沉默不言,御史台成了前锋,互相攻讦不断。今日他参我一本儿,明天我参他一本,只差没当面打起来。一池春水,乱上加乱,竟然比今上刚刚遇刺还没抓到刺客之时还要混乱。今上仍称病,每日有外省督抚的请安折上来。东宫每日如热锅上的蚂蚁,还不如他的姊姊太康公主镇定。
但是东宫并不知道他姊姊太康公主明明是强自镇定,背地里比任何一个人都要慌乱。因为一旦没能全盘收网导致有漏网之鱼藏身在京卫当中,日后将对整个帝京城构成巨大的隐患,一不留心她这个府军卫临时掌舵者可能成为国朝罪人。
嘉国公作为京卫正使为困府中,京卫副领元凌波却坚决反对太康公主深入查问京卫众人,认为此举可能会使得京卫众人离德离心。敬王余部的事到此似乎已经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再往前走就是一个死局。
太康公主询问沈夫人怎么办,得到的答案是“不知道。”
衡王询问嘉国公沈江东怎么办,得到的答案同样是“不知道。”
太康公主实在是没想到这位身膺重任多载的嘉国公竟然如此视死如归?
有一天今上忽然问:“从刺客身上找到的布防图和布防文书在哪里?”
此时配合演戏说刺客“逃走了”的刑部尚书岳文康已然大摇大摆上朝办公,闻言立时将要紧的证物承上。
今上与岳文康等重臣在懋德殿细细查看了从刺客身上找到的布防图和布防文书,意外发现这两样看起来很真的东西,细看其实是假的,分明是两份赝物!
既然是假的自然就无法再证实嘉国公沈江东里通刺客,嘉国公府的危机自此解除,沈夫人不告而别,也不去见沈江东父女,悄悄回通县去了。
今上私下绝对太康公主道:“这事儿一定是你舅舅做的。”
太康公主有些摸不到头脑,“什么事儿是舅舅做的?对了,我听说那天好像舅舅在西山附近,把刺客给抓了。怎么着,沈公怕戏演不下去,又悄默声地把刺客给放了,好叫刺客晚上如计划一般行动再来个一网打尽?”
今上解释道:“我说刺客身上布防的文书和布防图一准儿啊,是叫你舅舅给换了。”
太康公主觉得不可置信,“舅舅给换了?”
今上道:“你舅舅模仿旁人的笔迹可谓是真假难辨,刻萝卜章的功夫也是一流。”
太康公主道:“真的假的?以前没听母亲说过呀。”
今上看了她一眼,“你母亲刻萝卜章的本事也是一流。”
沈江东来见今上的时候提出了同样的疑惑,认为刺客身上的布防图和布防文书确实是被顾梁汾给调换了。那么刺客此前能够拿到真实的布防图和布防文书,说明京卫当中仍然有疏漏,不可疏忽。
太康公主说元凌波不愿意深究京卫怕众人离心之事,今上也赞同元凌波的想法,“一两个人一时半刻不足成气候,小心查访就是了。”
太康公主听了觉得今上的话自相矛盾。
太康公主道:“舅舅怎么会正好撞上刺客呢,又怎么会出手把刺客鬼抓了呢,舅舅会不会知道更多的事情?他人究竟在哪儿?”
沈江东难得露出了不耐烦的神情,而且还是在今上面前,“谁知道呢?他属猴儿的。”
对和王府的查抄开始之后,今上下令命建安郡主出继舒王,此举不无维护清嘉之意,奈何引来朝中众人的不满,认为今上在庇护和王府,不仅如此,舒王府也不愿意接纳这个身份尴尬的建安郡主——说不定是一颗雷,还要费舒王府的银钱养活。舒王趁机厚颜无耻向今上讨封邑——养女儿要钱,更何况将来建安郡主出嫁之时,王府还得为她准备丰厚的嫁妆。
今上并没有答应舒王的请求,只对舒王说,听闻你的身体总是不好,不如改封为康王,祝王兄康健如初。此举惠而不费,朝廷出的银子,大概只有为王府换块儿匾而已。
查抄和王府之后并没找出任何和王与刺客有所勾连的证据,但和王与庶母“过从甚密”,弹劾他的朝臣众多,宗亲都想将和王推出去免得祸及自身。
今上暗示如今的右宗正舒王——不对是康王“和王年轻不懂事,终究是宗亲,你要救他一救,救他个完全才好。”
康王却将自己完全撇清又道:“他治家不严,有人从逆,连坐他也是从逆。臣不相信这么多年,他一无所知。若是他知道风声儿不闻不问,那就是上欺君父,下愧臣等对他的照看。”
今上惋惜道:“他父亲当年在对定藩之战中出力甚多。熙宁二十一年平郡王刚愎自用,川湖防线险些崩溃,多赖他父亲从中调和。后来挥师南下,一句捣毁定藩,他父亲可谓出力良多。没想到他竟然如此糊图。”
说到当年定南藩王谋逆,讨伐定藩之役中,当年的嘉国公沈江东和已经阵亡的平郡王有龃龉,平郡王借端责备,因事苛索,东南大局陷入危地,多赖和王之父——当年还是和郡王从中调和,平郡王过世后,和郡王力挽狂澜,才没使得湘赣等地二度落入敌手。
按说此次和王府出事,沈江东可出言相救,但此事事涉嘉国公府,沈江东只能缄默不言。
沈和靖十分担心清嘉,沈江东道:“建安郡主理当无恙,就看朝中的言官能不能放过她了。”
沈和靖想偷偷去探望清嘉,沈江东反对道:“你去是添乱,不如帮她一把吧,她现在有十分需要的东西。”
沈和靖问:”什么东西?”
沈江东道:“钱——银票。无论什么时候,这样东西总是好使的,况且是不入账的银票。”
沈江东支了一笔银子给沈和靖,沈和靖拿出自己梯己攒下的银子都换成了银票。这时,虽然沈江东撇清了与刺客相勾连的嫌疑,但是终究有失察之罪。因为布防不当,致使刺客潜入寺中,险些陷今上于危地,朝中的许多言官显然仍然不准备放过嘉国公。今上下旨命沈江东出知江左,总督两江,这显然是两人在布局之前已经达成的约定。
沈和靖离京前想办法将银票交到了清嘉手中。
沈家离京那天,沈和靖没能和任何闺中密友道别,颇感失落。就这样离开了她长了十几年的京城,说实话她心里觉得很乱。在别人眼里,此番沈江东栽了个不大不小的跟头,虽说是平调,去的还是江左繁荣富庶之地,但远离帝京,今上对他终究是生疏了几分。而沈和靖也可谓是朝阳路断,不可能再入主东宫。
临行前陆续有人前来送行,包括走惯了墙头不愿意走正门的衡王,也包括把沈和靖接到府中去给了沈和靖一大堆东西的太康公主,沈和靖第一反应是今上对太康公主真是好,好上加好,太康公主真是有钱有钱有钱任性……呃,却之不恭。
当然还有沈和靖不愿意见的人,比如东宫太子萧济。
离京之前的这段时间,沈江东很是忙碌。沈和靖问她的父亲为什么古人写离别的词总是在春天秋天,伤春悲秋,却少有在春末夏初的时节?沈江东笑道:“也许这个时节别离用不着感伤?”
沈和靖很快就发现春末也有离愁之句,因为东宫带来的礼物里夹带私货,有一首给她的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