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1 / 2)
引子1
风神朗俊的和王非要在文定正妃之前“大张旗鼓“先纳妾,这必然会使得许多名门淑媛对和王府望而却步。不过和王不在乎。
“和王爷当真是一往情深深情似海海枯石烂……”
“是她威胁我必须要先迎娶她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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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子2
(引子2的内容与正文内容不是直接衔接的,如果不感兴趣可以直接跳过鸭)
江左的晚春已近雨季,天色总是朦朦胧胧的,有稀薄的雾气在粉墙黛瓦之间氤氲不定。住在新吴齐门巷内的杜绮罗绝早起来走到院中拿着小银剪子铰了几枝含露的月季准备插瓶,那花枝湿漉漉的,拿在手里冷香袭人。窗台外头搁着两只花觚,一只是琉璃四方花觚,另一只是孔雀蓝釉的梅瓶。杜绮罗正要唤她母亲来瞧瞧用哪一只瓶子插这束月季更相配,却忽然听见隔壁有些响动。原来是日巷子里有人搬家,午后杜家隔壁的空房子里搬来了一对母女。
这母女二人搬进来时也没有多少行李,除了粗笨的家具,只有几只箱笼。母女二人收拾了两天宅子,落后给每位街坊都送了一份薄礼。杜绮罗去回礼时多问了几句,回去告诉她母亲杜家娘子道:“姆妈,这家人姓沈,北边口音,说是来躲债的。房子是买下的,不是赁下的。”
杜家开着个两间织坊,日子颇为过得,家里还有两个上灶的丫鬟。杜绮罗的父亲终日在外头的坊里忙碌,白日里只有杜家娘子和杜绮罗在家里。杜家娘子这时正在窗下画缂丝花样,听了叹了口气,“孤儿寡母,可怜见的。”
杜绮罗听了没说话,心想她母亲瞧这隔壁搬宅子时只有这母女两人,就觉得这位新来的沈夫人是寡居的,未免有失偏颇。只听杜家娘子又说:“她家姑娘看起来和你差不多大吧?”
杜绮罗笑道:“比我大两岁,生得真是齐楚,说话也好听。只可惜是北边口音,说快了我听不懂的。”
沈氏母女搬进来后也不大出门,杜家娘子是热心肠,常过去给沈氏母女送些东西,没多久两家就熟络起来。沈夫人从不谈及过往,杜家娘子见沈夫人举止清贵,料想她出身不俗,也没多加追问。这位沈夫人写得一手好字,搬来以后常替邻里代写书信。斜对过的邻居见她们母女过的俭朴,说要荐沈夫人到附近的女学去当先生,沈夫人不知为何婉拒了。杜绮罗私下对她母亲道:“这位沈家伯母很不喜欢与人交际。”
话虽这么说,沈家母女二人和巷子里的街坊相处得都不错,杜绮罗与沈家的姑娘沈和靖年岁相仿,又都是热络的性子,没过多久就结成了密友。杜绮罗落后对她母亲说:“沈家姊姊也好学问,字写得很娟秀,沈家伯母说沈妹妹的学问比她还强呢。”
杜家娘子道:“不知道哪家诗礼人家落了难,来这避嚣呢。”
有一日沈和靖在杜家坐着看杜绮罗摆弄织机,杜绮罗正在尝试新花样儿的宽幅缂丝,沈和靖笑道:“扎扎千声不盈尺,原来一个弄个图样在锦缎上这样麻烦。”
这时杜绮罗在县宰家里就馆的举人表兄来串门子,这位杜表兄来了,一双眼睛只管往沈和靖身上看,一边看一边痴笑,杜家娘子见此连忙把杜家表兄拉到偏屋里面坐。沈和靖觉得没意思,就先告辞出去了。晚上吃饭时只剩下杜家母女,杜绮罗叹气道:“姆妈也不管管表兄,成了亲了,怎么这二年这样轻薄起来……我听说他东家很不像样,狂赌滥饮的,表兄都学坏了。”
杜家娘子叹气道:“他都成了家了,我也管不了了。”
江南的春日阴雨绵绵,青苔无声无息地爬上粉墙黛瓦,与翠色的参天古木连做一片。这日终于雨过天晴,杜绮罗来敲沈家的门,沈和靖开门笑道:“这雨可算是停了,我的骨头都是酸的。”
杜绮罗道:“今天灵境寺有庙会,咱们去逛逛吧。”
沈和靖答应着,去和沈夫人说了一声,同杜绮罗出来。杜绮罗要到杠房觅轿子,沈和靖道:“也没多远,走着去吧。”
二人步行到灵境寺前的街上,这条街十分宽阔,中间有个不大的四方广场,此刻已经挤满了人。两人粗粗逛了一遭,杜绮罗买了一把素罗团扇,又笑道:“描花样儿的笔没有了,看看有没有卖的,我要买一支新的。”寻了半天,终于找到卖笔的摊子。这时忽然有人在二人背后道:“表妹今日也出来逛逛?”
沈和靖一回头看见是杜家表兄,连忙侧过身去。杜绮罗见状笑道:“是啊,今儿天晴了,出来走走。表兄自己来的?怎么不见嫂嫂呢?”
杜表兄不答,只问杜绮罗准备买什么。杜绮罗还没说话,迎头看见一群锦衣华服的轻薄浪荡少年成群结队地走来。杜绮罗认准了打头一个正是她表兄就馆的东家——新吴知县王其勤的长子王衙内。这时杜表兄忽然把杜绮罗拉到自己的身后,作揖笑道:“衙内手气怎样?”
王衙内没注意杜绮罗,一眼看到身穿绀青色纱衫、头簪赤红缠花的沈和靖,双眼不禁放光,话也忘了答。沈和靖想抽身离开,又觉得太突兀,连忙转身去看摊子,只听王衙内对杜表兄道:“这位是……”
杜表兄笑,“是我姑母的邻人,这不逛着逛着恰好遇上的。”
王衙内刚要说话,这时候有伴当气喘吁吁地跑来道:“翻盘了翻盘了,我就说衙内眼里有水,刘四翻盘了。”
躲在表兄身后的杜绮罗一开始没反应过来,这时听到这些恶少们又聚赌,不禁鄙夷地摇摇头,连忙将沈和靖拉到自己身边。那王衙内下死眼看向沈和靖,又舍不得银子,只得不耐烦道:“来了来了!”说完递了一个眼色给杜表兄。杜表兄会意,点点头,那王衙内又率领众人呼啸而去。
杜绮罗见沈和靖已经恼了,淡淡地对她表兄说:“我们该回去了。”
杜表兄道:“我送你们。”
杜绮罗拉着沈和靖的袖子道:“不必送了,你快回东家去吧。”说完二人往人从里一扎,片刻就不见了踪影。
杜表兄望着熙攘的人群,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场梦。
沈、杜两人走了半里地,眼看着庙会到头,杜绮罗待要说话,沈和靖笑问:“你买了笔了吗?”
杜绮罗哎呀一声,“都怪他们,我都忘了!”
二人逛了半日才回齐门巷子,杜绮罗抱怨道:“腿都走酸了。”
沈和靖道:“是你的膝裤太紧了。对了,你那件花鸟褙子忘在我家了,去拿着吧。”
杜绮罗笑道:“你不说我都忘了。”
两人站在沈家门首,沈和靖叩门,半晌沈夫人才出来开门。杜绮罗见门一开,里面竟然还有位陌生青年,长身玉立、仪容风雅,穿着一件玉色道袍,真如芝兰玉树一般。沈和靖已然呆了,喃喃道:“衡……”
沈夫人对杜绮罗笑道:“这是我外甥。”又对他外甥道,“衡……有衡,这是我方才说的隔壁的杜家姑娘。自从我们来了这里,杜家娘子很照应我们。”
沈和靖面色微红,杜绮罗心里猜到了几分,于是暗中拉了拉沈和靖的衣角,沈和靖醒过神来笑道:“杜家妹妹的褙子忘在咱们家了。”说完和杜绮罗去取了衣服出来。沈夫人留杜绮罗吃饭,杜绮罗见她家有客就没有答应,先告辞出来。
杜绮罗回到家里,她母亲一边收丝线一边问:“买到什么好东西了?”
杜绮罗笑,“姆妈,隔壁来客人了。看起来沈家姊姊早就有了人家,是她表亲呢。”
杜绮罗走后沈家室内忽然有些尴尬,那穿玉色道袍的青年四下打量了一番,先笑道:“姨妈这么快就给我取了新名儿了。”
沈夫人笑道:“我瞧这你的姓儿也得改改,你的引子上写的什么姓?”
“顾姓。”
沈夫人听了无奈道:“你还真会胡说。”沈和靖忽然插口问:“三哥哥怎么会来这里?”
顾有衡答:“爹爹让我来看看河工,顺便督办一些上用的绫子。”
沈夫人道:“坐下说。”
顾有衡没有落座,对沈夫人道:“我母亲在时,对您,比对嫡亲亲眷还要亲,我也一直把您当做我的亲姨母。我来就是想问问您,沈公这次出事,姨妈为什么……”
“你从哪里来?”沈夫人直接打断了顾有衡的话。
顾有衡愣了一愣,脱口道:“我从金陵来。”
沈夫人又试探道:“自己来的?”
顾有衡微微一笑,“我自己来的。姨妈放心,我好好儿的,并没有惹祸。”
沈夫人无奈道:“还没吃饭吧?我去弄点吃的。”说完起身往厨下去。沈和靖也要跟上去帮忙,沈夫人道:“你跟三哥儿说说话。”
待沈夫人一走,顾有衡连忙问沈和靖,“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沈和靖摇摇头,“我也不懂。我们在金陵时,爹爹有好几日没回家。那天夜里好多人冲进我们家金陵的府里去,浑翻浑嚷的。我二姑母漏夜来,叫我们去她家去,我母亲不同意。第二天我母亲收拾了一些东西,打发了下人,就和我到这里来找了这所房子住着。”
顾有衡皱眉问:“姨妈没多说什么?”
沈和靖还是摇头,“一个字也没有多说。”
顾有衡叹气道:“我到你二姑母家去,她都不知道你们搬到哪里去了,快急疯了。我费了好大的周折才找到这里。”
沈和靖道:“你不该来的。”说到这里,两人忽然沉默下来。
顾有衡望着萧然的四壁,见房子打通着,挂着两张翠蓝帘子。正堂墙上贴的一副潇湘山水图,当地一张大案,上面放着烛台,还有一面小小的八角镜子。他沉默了片刻又问:“你还知道些什么?”
沈和靖垂下头,耳边挂的米珠坠子沙沙打着下颌,“我们还没出京的时候,我就觉得我爹爹就很不对劲。”
顾有衡眸子一亮,“你能详细说说你们离京前后的事么?”
沈和靖轻轻点了点头。
过了两刻钟,沈夫人端了面出来。沈和靖见状没再说下去,上前搭手帮忙,顾有衡笑道:“说起来我还是头一次吃姨妈做的饭。”
沈夫人心事很重,淡淡道:“吃了就回金陵去吧,这儿不是你该来的,若是……”
顾有衡打断道:“我来都来了,想看看新吴的古迹。”
沈夫人无奈,“才说不给我惹祸。”
顾有衡笑道:“您放心好了,就逛两天,逛够了我就回金陵去。”
沈夫人道:“你倒是不怕我告诉许怀敏去,看他会不会插上翅膀飞到这里来。”
顾有衡道:“您告诉了他,他可就知道您搬到这里来了。”
沈夫人见劝不动他,于是道:“你住在哪里?”
顾有衡道:“我住在外面的客栈里好了。”
沈夫人摇摇头道:“那怎么行?我不放心。这样,我和斜对过的徐二郎说说,你去他家借住二日罢。他是开绒线铺子的,一个人住在巷子里,人很和善。你离得我近些,有事情好照应着。”
顾有衡道:“没问题,都听姨妈的。”又说,“要不然姨妈和和靖妹妹搬回京城好了,这样以后离得我更近,姨妈更放心。”
沈夫人道:“吃饭吧,又乱说起来。”
沈和靖微微一笑,沈夫人问:“我搬到这里来,谁都没有惊动,你是如何找来的?”
顾有衡故作姿态,用筷子在空中划了个圈儿笑道:“山人自有妙计,天机不可泄露。”
沈夫人一哂,忽然又有些失神。顾有衡知道沈夫人看见自己又想起了自己早早故去的母亲,于是低下头去,暗暗叹息了一声。
顾有衡才吃了两口,沈夫人又问:“你姊姊可好?”
“姊姊很好,”顾有衡道,“就是总和爹爹起争执,一起争执就提我母亲,然后她就哭……”顾有衡说着看了一眼沈夫人,“沈公这次出事,姨妈为什么……”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沈夫人淡淡道,“更何况他们都说,这次外子的事有证据。”
顾有衡听了放下筷子,“我不信,什么乱七八糟的证据?难道他们说什么您都信?”
沈夫人道:“如果我答是呢?”
“他们说沈公谋朝篡位姨妈也信?”顾有衡追问。
沈夫人答非所问道:“我不知道。”
“姨妈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没有。”
顾有衡忽然道:“阿姊对爹爹说这次沈公的事情是爹爹不对,可是爹爹听了也没有生气,反而对阿姊说,他此生就没做对过几件事。”
沈夫人听了道:“你多劝劝你姊姊,别总是和你爹爹起争执。”
“我劝她她不听,姨妈说话只怕她还听些。”顾有衡道。
沈夫人道:“三哥儿,吃饭,别再说了。”
午后沈夫人母女与顾有衡去游会山,“山中僧房极精邃,周回曲折,窈若深洞。秋声阁远眺尤佳,眼目之昏聩,心脾之困结,一时遣尽,流连阁中,信宿始去”。三人看过了古华山门、金刚殿、香花桥、听松石床、古银杏树、大同殿、竹炉山房和云起楼,季春时节,万物葳蕤,顾有衡笑道:“以前在书里看前人评述会山‘始知真愈病者,无逾山水’,原来景色这样美。”
沈夫人道:“这里有中天秋翠、习坎冷泉、九峰晴雪、五湖烟云、戛云宝铎、响月松涛、怪石眠空、秋林梵呗八景,来这里烹茶是最好不过的了。”
顾有衡借机道:“只怕姨妈现在无此雅兴。”
沈夫人也不接这话茬,“那边有题壁,咱们去看看吧。”
好巧不巧,这日王衙内赢了钱,吃腻了肥鸡肥鸭,别出心裁领着狐朋狗友到会山寺吃素斋。王衙内一行人饭饱后下山,正遇上沈氏母女和顾有衡。那位王衙内定睛一看,沈和靖还穿着之前穿的绀青色的纱衫,发间簪了一枚白兰花花球,愈发显得明眸皓齿楚楚动人。
便有一轻薄浪荡子弟故意说:“别看了,没看见人家名花儿有主了,岳母都跟着女婿出来逛了。俗话说得好:天涯何处无芳草……”
“你怎知那是岳母和女婿?说不只是亲戚哩。”又有人起哄。
便有挑唆的坏笑道:“趁着人家姑娘的姆妈在这里,衙内干脆去说定了好了,省去多少事?”
王衙内见顾有衡风姿不凡,心里没来由窝火,便要上前寻事。谁知道这时候家里一位小厮跑来道:“衙内,老爷叫您回去呢,说是有急事。”
王衙内畏惧父亲,又不好在狐朋狗友面前丢份儿,于是怒道:“什么急事?”
小厮跑的满脸通红,“小的也不知道,总之老爷发狠话,叫小的们一个时辰内找到衙内您呢!”
众人见此怕出大事,纷纷劝王衙内回家去。王衙内心中不快,回头再看时,沈和靖母女三人已经不见了。
王衙内回到家,新吴知县王其勤见了儿子劈头就是一通教训,言及近来有上差至新吴,警告王衙内在上差离境之前不准出门。王衙内畏惧父亲,也不敢多言声,只得胡乱答应着。待王其勤甩袖离开,王衙内眼前立刻浮现出沈和靖的倩影。他虽然不能出门,但是心生一计,便派人请来了本县的官媒陶媒媪来细细嘱咐了一番。
陶媒媪听了笑得满脸开花,“衙内放心,这事准成!准成!那小子要是惹事,有他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