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 47 章(1 / 2)
结果,官书的编史与顾川自己的猜想都不是真的。
活着的历史在他的前方,撞墙撞到鲜血淋漓。额头上为此绽放的血痕似在诉说不平的心意。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会是他!会是他!”
他的面孔扭曲到不再像人的模样,嘴张开,露出一口黑烂的黄牙,他的嗓子与他的身体随着岁月磨砺早已没有活力,如今只被他强撑起来发愤喊叫。
“那狗东西现在活得怎么样?我要杀了他……杀了他……我出不去,你来帮我去杀他,我给你写信,写给塔……塔……塔望、这是我的得力助手,我可以把圆塔家族的财富与你分享。只要你杀了他,圆塔家族的生意铺子,任你选择。”
这叫做塔诚的老人好像发了疯,摇晃脑袋,跑上前来就抓住顾川的手,就要和顾川说他复仇的大业,说起他早就知道那人可恶,说他现在要怎么把那个赘婿千刀万剐,说那个赘婿最后必然会被他扫地出门、流落街头,说得他好像他还是圆塔家族的族长,说得时光好像还在第三次黄昏战争时期。
他在这个岁数说得是如此激动万分,好似一个饿得昏昏沉沉的人,在梦里看到触手可及的山珍海味。
而这山珍海味可能在他很早很早之前就已经想好了,并且在这长久囚禁的日日夜夜里被他反复念叨,至今未忘。
顾川闻到他身上一股强烈的臭味和霉味,有些可怜老人地握住老人的手,问他:
“你说的敌人就是我刚说的你妹妹的女婿吗?他原名叫浦止,入赘后改名叫了塔止,是这个人吗?”
“是的,是的!浦止就是浦止!”
他的双眼急迫地只剩下了仇恨的火焰。犹如干尸的手把顾川握疼了。
顾川说:
“浦止,根据我的了解……在好几百个节气前,也在我出生前,就已经去世了。死的时候,他和你的妹妹葬在一起。他临死前说他这辈子最尊敬的人就是你。”
“他死了……”
塔诚松开了手,踉踉跄跄几步差点摔倒在这水晶板上,被无趾人连忙扶住了。这一下的变动,便叫水晶下的群鱼连忙游散。
“狗东西!狗东西!临死了还要说这话……”他哆哆嗦嗦地、突然就开始流泪了,垂头丧气地说道,“我当初应该把他杀掉的……杀掉的……原来都过去了,都过去啦!”
顾川不知道这落日城的过去,有点想了解却不知从何说起,只能宽慰了老人两句话,好让他冷静点。老人缩了缩身体,皱纹密布的脸上露出一种茫然若失的神情,刚才一切愤怒的精气神都丧失了。他叫无趾人放开手,自个儿蹲在墙角,突然什么话也不说,什么声音也不吭了。
顾川看他平静下来了,就急切地重问他:
“老先生,这里是哪里啊?老先生……老先生?”
顾川叫了他两声,他什么回应也没有,好像痴呆了一样。干枯的眼睛里,滚出了一大颗眼泪来,沿着他丑陋的面庞滑落。
然后他就好像把之前的事情都忘了似的,也回到了原本的问题上,说:
“你们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你们是做了什么才被驱逐到这里来的?是这里又要重新启用了吗?”
顾川不自觉地转过头去,想要从无趾人和殿下那里征求意见,便正眼瞧见殿下直勾勾地看着他,在看他谈话的样子。
两人的目光撞上的瞬间,殿下连忙撇过头去。
接着,殿下张口轻声道:
“我们是领了医生的任务来的。”
这不是对顾川说的,这是对老人说的。
顾川一下子没听懂,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殿下说过她的一生陆续由两位医生负责。前一位在第六次黄昏战争消失了。而第二位是尾桐夫人。
但老人当时立马听懂了,他抬起头来:
“你说医生……你是谁?姑娘……你能让我看看你吗?”
一片幽寂的黑暗里,殿下并不多言语,只是纤手提灯,摇动的灯光照亮了她半张脸的轮廓。她既没有紧张,也没有惧怕,面色镇静得犹如真的受命下访的使者。
于是顾川更笃定她在骗人了。因为这人最会露出的是困惑的神情,而不是镇静。并且,她没有必要骗这个囚徒,却有必要骗这个老人。
殿下确实在猜。
因为这叫做塔诚的老人被关进来,必是与冕下有关。假设她是冕下的女儿,却又长久被医生豢养,那其间肯定有其暗情。
老人颤颤巍巍地抬起头来,然后一看就看了很久。
殿下一直低着头,密密的睫毛在昏暗的灯光下落出了长长的阴影,分外可爱。而蹲在地上的老人的影子离去了光照,融在一片黑暗里,不能分析。
“原来如此……姑娘,还有你,你们一定受了不少苦……你们是来做什么的?”
没人知道凭这老人的眼睛还能看清楚些什么,但他的语气确实变得柔和。
顾川诧异地看向殿下,殿下也自觉诧异地看向顾川。而无趾人则诧异地看向互相对望的这两个人。
殿下不解,只道:
“老先生,我听闻圆塔家族翻修这里的时候,是留有出城的暗道的,我们想找那条暗道检查检查。”
老人在沉默中站起身来。他走了两步,身子一倾,就要倒在地上。顾川连忙扶住他,他又说道:
“可以,走吧。”
殿下走在顾川的身边,无趾人走在后头。
脚下、好似铺满全室的水晶地板,在提灯照耀下闪烁不停,无边明亮。
顾川一边扶老人,一边想着怎么探出些情报来,便把头往殿下那边探去,想附到殿下的耳边说悄悄话叫她问问题。谁知殿下一直在瞧着他,见他这鬼鬼祟祟的样子,眨眨眼睛,摇摇头,直接问道:
“你想对我说什么呀?顾川。”
这好一个尴尬。
顾川原是想让殿下问老人他原来的问题。这可不行了。他就直接对着塔族老人问道:
“我一直想问这片区域究竟是什么地方?老先生,你能告诉我吗?你又是为什么落到了如此地步。”
老人摇头晃脑好一段时间,好像什么都没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