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回 柳泉出使(1 / 2)
永兴元年,腊月初八,申时,小雪,晋阳城。
风冷雪寒,滴水成冰,晋阳城内,早不见昔日郡城兼州城的繁华喧嚣,空落落的街道上,纵然偶有人影寥落,也都行色匆匆,说句万人空巷也相差仿佛。如此萧条景象,却非源自这数九寒天,而是源自人心之冷,源自风声鹤唳。
因为,根据最新传来的军情,月初征讨匈奴的并州大军一败涂地,而匈奴人正对并州中、西、南部的太原、上党、西河三郡发起反攻,兵锋已入太原郡,最近的战场距离晋阳城已不足百里。有条件的人家已开始东向井陉,避祸冀州,甚至有传言,并州刺史司马腾也有意放弃并州,迁往赵郡避祸,晋阳城之寒不言自明。
《资治通鉴》有载:“(十二月)东嬴公腾遣将军聂玄击汉王渊,战于大陵,玄兵大败。渊遣刘曜寇太原,取泫氏、屯留、长子、中都。又遣冠军将军乔曦寇西河,取介休。”
血旗营新任参军史柳泉大人,已在一家客栈望眼欲穿的住了三日。纪泽的亲笔信已由白望山转呈,该打点的也跟着白望山打点了一些,可即便纪泽亲来,恐也无权直接面见司马腾,以柳泉的身份,更是见个将军而不得。这种局势下留在晋阳等信,随时有着陪城沦陷之危,可想其心急如焚,甚至对纪某人的怨念了。
“呵呵,柳参军史等急了吧,快走,田甄将军召见。”白望山的声音传来,令客房中正拿腊八粥当酒解愁的柳泉大喜,今日终于有眉目了吗?
所谓党内无派,千奇百怪,这并州军内自有诸多山头,掌军的重将们就有田甄田兰兄弟,聂玄、任祉、祁济、薄盛等山头,连带依附并州军的晋阳宗内也各有倾向,而白望山乃至白虎堂则与这司马腾麾下第一重将田甄交好。如今得了血旗营投奔,自要交给自家山头经手,今个便是田甄出马与血旗营接触。
一路无话,到得田甄府邸,柳泉拜上名帖,附上大笔礼物。本就没指望能够见到司马腾,所以送给田甄的是此番所携礼品的大头。不久,门内出来一人,头发灰白,精神矍铄,笑呵呵拱手道:“这位便是柳参军史吧,李将军正在厅内等候,快请。”
柳泉一愕,不知此人是何来头,看装束气质显然不是门房之类的酱油角色。正自疑惑,却见白望山连忙上前行礼道:“望山见过堂主,您老也来啦。柳参军史,这位便是我晋阳宗白虎堂刘堂主。”
柳泉是什么人,从官府与贼匪之间都能混出头的人精,察言观色绝对一把好手,他一眼便看出白望山的热情言不由衷,嘴角都在抽抽呢。不用想,这位老堂主恐怕是来截胡的,哪里都有江湖啊。柳泉佯做不知,忙也笑着行礼道:“柳泉见过刘堂主,劳您出迎,晚生愧不敢当啊。”
稍许寒暄,白望山果被刘堂主寻个由头打发走了,柳泉则跟随刘堂主入了府,彼此热络,可来到正堂,其内却冷气森森,正中高坐一名全身披甲的将军,四旬左右,面显威严,两侧则肃立着十数杀气腾腾的亲兵。柳泉顿时暗骂,这是田甄要给下马威了。他忙抢步上前,躬身行礼道:“血旗营参军史柳泉见过田大人。”
田甄并未搭话,屋内寂静无声,落针可闻,良久,直到柳泉腰都酸了,才听田甄冷哼一声道:“什么血旗营,一群贼军而已,见到本将竟不下跪。来人,直接拖出去砍了。”
“诺!”两名亲兵立马扑向柳泉。不知是吓得,还是累的,柳泉尽管知道这当是下马威,仍是扑通一声给跪下了,口中则带着哭腔,连连叫道:“大人恕罪,小人不知规矩,失礼无状,却无冒犯大人之意啊。”
亲兵哪管柳泉求饶,拖起柳泉便向外走。柳泉瞥眼同来的刘堂主,分明一脸难堪,却不曾出声相助。这下柳泉更急了,不会玩成真的吧,他哭叫道:“大人饶命,小的才跟了纪贼一天啊。纪贼以家眷为挟,小的是被逼来的呀,绝非与纪贼一党啊!”
眼底闪过不屑,田甄待得柳泉被推至厅口,这才示意亲兵将柳泉拖回。看着死狗般趴跪于地的柳泉,田甄冷声道:“血旗军既要降我并州,那纪虎怎不亲来?”
心下暗骂果然是下马威,柳泉却控制不住自己的全身发抖,他哆嗦着答道:“纪将军说了,他是为了抗匈才投入东嬴公麾下,如今正在山中加紧练兵,以待来年春耕后入并作战。”
田甄不答,仅用杀人般的目光盯着柳泉。柳泉一个激灵,忙又说道:“方才是来前纪将军,不,是纪贼交代小的这么说的,其实以小的来看,纪贼就是贪生怕死之人,生怕前来被斩杀,才让小的先来试水。”
田甄再问:“那纪虎可曾提出什么要求,钱粮、军需还是官位?”
“没有,小的也曾问过纪贼,但他说他是大晋军人,保家卫国乃是天职,功名但在马上取,无功不受禄,只求他日能够公平论功行赏。这个,小的就想不通了。”柳泉如实答道。
“嗯!”田甄目光一阵闪烁,脸色总算和缓了些,淡淡问道,“那血旗军是真心投靠吗?你本人是何想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