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度良宵(1 / 2)
包厢内的乐声继续奏着,一派歌舞升平的样子,像是完全没有被眼下的情形所扰。
这样的事情,鸾音见过不少。
身在金缕轩内,她每日见过各式各样的客人,张赫如今的行为,在她看来不是什么难以预料的举动。她相信,梅若可以处理好此事。
上首坐着的人明显是个贯入风月场所的老手,他不会在这种宴席上失了风度,做出当场强迫女子的举动。
瞧他一身锦衣华服的样子,鸾音心下暗暗猜度,此人必定是个好面子之人。
...
事实证明,鸾音所想的没错。王令先对于张赫的话只是一听便过,并未放在心上。
在场的舞女都是些什么人,他王令先又是什么人?不过是碍于情面和生意给了张赫一点面子,于是才来赴宴。
张赫他还真的以为,自己会和他这种人厮混在一起么。
傅徵冷眼旁观着上面之人的举动。
突然被人再次叫出来,自己心中确实有些慌乱。
按照裴慎原先定下来的计划,她本来只需要做一个端茶倒水,金缕轩内最老实本分的婢女。现在升了等级,摇身一变成了演出的舞女,此为今日的第一个变端。
傅徵顺利地完成了小秋和梅若交代的表演,结束后正侍立在一旁呈咸鱼状,结果又被张赫给叫了回去。
大喇喇地站在舞台中央被人盯着看,如芒刺脊,浑身硌得慌。好在表演舞蹈时脸上有一层纱幔遮掩着,不至于一下子露了端倪。
可这...已经是今日的第二处变端了。
如此情况,怎么不叫人心下一紧。
她不是金缕轩内真正的婢女,第一要义自然是保全自己的身份。
“令先兄不喜欢这些女子?可要某再去替令先兄寻一些更好的...金缕轩的产业有我张赫一半功劳,只要是令先兄喜欢的,某都能替令先兄寻来。”
张赫见王令先确实神色一般。男人只顾着饮酒,似乎对于眼前站着的几排女子不甚关心。
难道素日关于王令先的消失,竟都是假的不成?
王令先知道这次宴席,张赫最主要的目的,便是为了讨好自己。作为占有优势的那一方,他自然不着急。男人将杯子摇摇举起,朝着赵邯廷等人的方向敬酒道:“王某不才,张赫兄的心意我领了!就是不知道...赵小侯爷和谢公子可还满意?”
话题被王令先一下子转移到了赵邯廷二人身上。
张赫的意思...他心里门清。
此次把鼎北侯府的赵小侯爷也请来,无非是张赫想给自己找一条退路。
皇家和望族之间,这泼皮无赖是一个也不想得罪。
最好是他能坐收渔翁之利,两边都不得罪。
王令先虽然贪杯这玉液酒,整个人醉了一半,脑子还算清醒。
世上哪有这般容易的事情,能让张赫得了便宜还卖乖。王家的本族信任自己,他可不能丢了这个好差事。
...
赵邯廷今日带谢寅前来,无非是想看看,张赫这桌宴席到底会摆成什么样。
张赫身为隋城刺史张桐的兄弟,两人平日里的关系虽然算不上过分亲近,但也不至于相看两厌。隋城张赫的生意里,张桐可是掺了不少力气进去。
他今日前来,也正是为了探探张赫的虚实。
金缕轩内重金预定的包厢,明显有心准备的宫廷玉液酒,用来宴请太原王家的旁支子弟王令先...张赫此人的目的,不得了啊...
“我家里管的严...对于这些事情,还是敬谢不敏了。至于缘生,你们也看见了...”赵邯廷说起身旁的谢寅时,俊朗的脸上不由浮现出一缕苦笑。
小祖宗的臭脸,想必你们也都见识到了。
有没有胆子去触霉头,那是你们的事情。他赵邯廷反正不愿意。
...
张赫在隋城盘踞了这么多年,地头蛇的水准并不含糊。他对于这位谢家大公子的名声,自然早有耳闻。
金陵谢家的嫡长孙,谢宰辅的嫡子,身份显赫。
就算人家不得宠,还是个残疾...可也不是他这种人可以得罪的起的。
张赫于是十分自然地将王令先的话奉还回去。
“既然王兄没有想法,那便喝酒!喝酒!”张赫招呼道。
不用上面的人提醒,梅若已经朝着身边的姐妹使了个眼色。有些机灵的舞女很快便三三两两找准了自己需要伺候的人,摇摆着柳腰给包间内的宾客们倒酒。
客人们没有这等子意思那是再好不过的了。不过是伺候他们喝酒这种事,梅若想着,这些姐妹们倒也还应付的过来。
“还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找个隐蔽的地方呆着去!”梅若状若无意地走到傅徵身边低声提醒。
傅徵瞬间回神,跟着梅若的背影朝着最近的桌子旁走去。
这一走,便正好撞进了少年看过来的眼眸里。
四目相对,两人皆无一点喜悦之情。
有的...
各人心里,各人清楚。
***
谢寅想过,以少女的性子她绝对不会安分,得到消息后必定会和裴家子一起过来。是以赵邯廷来奉园找自己的时候,他顺水推舟的应了。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以何种心态再次与少女重逢。
谢太傅死后,两人之间唯一的联系便也断了。
傅巍承诺过会替祖父看顾自己,可谢寅心里比谁都明白,傅家接纳的,只有傅家老太爷年轻时的好友谢太傅--谢朝宗,没有谢宰辅,更没有自己谢寅。
谢家在傅家的眼里,从来都是能避则避的存在。
拖着残病之躯在金陵生存委实不算是个好局面。所以...他选择了离开。
谢寅知道,这和祖父往日的教诲完全相悖。祖父从来没有教导过他‘退缩’二字。他一生都极为好强,在朝廷上如此,在家里也是如此...
谢寅明白自己和祖父终究是不同的。就算他一意孤行不愿意承认,可事实证明,他更像谢权。
像那个在朝堂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冷酷狡诈的男人。
谢寅天生便知道,什么对自己最有利,什么是解决问题的最佳途径。他从来不管代价如何,只要能达成自己的目的,一点退让和流血牺牲不算什么...
谢太傅没有教过谢寅这些...这些都是谢权教的。
...
谢寅离开金陵的那一天没有和任何人提及,他也没有任何人可以告别。
谢家不属于他谢寅,只有祖父才属于自己。
他到底是因为祖父的离世感到世间再无牵绊可言,还是因为...他选择退避一刻,暂时蛰伏,只为了某一天的反扑...
事实到底如何,连他自己现在也分不清楚了。
谢寅只知道...他曾经路过傅府的门口。
两家并不顺路。
祝焱当时拉的车。
谢寅狠狠地训斥了少年一顿。可祝焱做完这一切的时候,他也只是狠狠地训斥了少年一顿。
他没有立即下达命令离开。他坐在马车内,并没有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