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君王不可太过遵守孝道(1 / 2)
郢都,楚王宫。
每日间,都有战报从上庸传来,秦将司马错按兵不动,只是安营扎寨。
据将军南晖派出去的斥候上报,秦人依旧在增兵,派往咸阳散播谣言的细作,还未开始就先折一半,无他,皆因秦法严酷,户籍言明,混入探子这种事,还是很好追查的。
隐隐约约间,熊横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几日,天越发热了起来。
不同于临淄,郢都是湿热,衣服披在身上稍微一动,必然是满身大汗,这让熊横这个久在北方的汉子,十分地难受,唯有脱光了衣服,才感觉痛快些。
只是眼下却不成,因为老景鲤在他面前晃荡来晃荡去,在跟他讲宋襄公的典故。
寝宫中四面八方的大门与窗户都是开着,这样伴随着过堂风,才有些许的凉意,楚王热得难受,而面前的景鲤依旧是长衫在身,整整齐齐,面庞之上,鬓角之间,不见半点汗水。
也许身在楚国,长在楚国,他已是习惯了吧。
“……齐桓公薨,齐国生公子之乱,当时宋襄公瞅准时机,率领邾、卫、曹、宋四国大军,拥护齐孝公即位,自此之后宋襄公名声大噪,一跃成为霸主。”
“在几年后,宋襄公发兵攻打郑国,此时的郑国是我楚国盟国,宋襄公此举,是要与我楚国争霸,次年,我楚王发兵,在泓水与宋军展开大战,宋国不敌我楚,连宋襄公也在此战中受伤,至次年不治而薨。”
“大王,这便是宋襄公也,此人一生喜好名望,常以仁义而自居,最后与我楚国一战,也是败在仁义之上,由此可见,身为君王者,当断则断,反受其乱,不可太过注重虚名,而忘记了实也!”
景鲤在这里说得十分带劲,全然不顾楚王已在旁边打起了瞌睡来。
“老夫平生阅人无数,知大王乃仁义之君,坚守孝道,否则也不会以弱冠之年,而以南太后监国,否则也不会在楚王槐是否归来这样的事上,没有了主意,不知大王以为老臣所云对否?”
景鲤话落,却见熊横全然没了动静,走上去在肩头轻轻拍了一下。
“大王!”
“哎呀,对,对,对,非常对,令尹知人善用,所言无虚也。”
口中十分坚定,眼神却懵懵懂懂,一看就是在应付差事。
景鲤也不气,依旧是那一副笑呵呵的模样:“你大王可否知晓,老臣问的是什么呢?”
楚王用手扶着脑袋,眼珠子一转:“令尹是说寡人不能如那宋襄公一般死板,死守仁义之道,不知变通,最终死于我楚军之首,告诫寡人,不可在弱冠之年依旧让南太后监国,还有父王不可归国,乃是我大楚之国策,寡人不可心软。”
不重复一遍,熊横都不知道,在景鲤的口中,他竟然这么的仁义呢。
“不错,老臣正是如此说的。”
每逢景鲤上课,楚王虽会有调皮举动,但总体上对这个老臣,都是尊崇有加,这就让景鲤自以为,两人的关系是越来越亲密,因此所说的话,也就越来越大胆起来。
今日竟然开始点名道姓的说南太后了。
到此时,熊横微微叹一口长期,神情似乎颇为无奈。
“不瞒令尹,寡人初即位时懵懵懂懂,于国事一概不知,所幸有令尹为师,让寡人知晓治国之道。现在想来的确不应该让母后监国五年,此举不仅有违我楚国国体,更是影响了令尹这一干辅国臣子,唉,此乃寡人之过也!”
这还是熊横第一次,对南太后监国表现出不满,以前的他都是一副言听计从的样子,但凡是呈报至楚王的上书,无不是送到南太后去。
见此,老令尹笑得越发开心了,他自以为是他所努力后的结果。
“大王可还曾记得,老臣曾说过,君王当有夫差之志?”
楚王颔首:“自然记得。”
“大王能说出这样一番话,便是觉醒了夫差之志也,任何一位圣明的君主,都不该却其志向!”
“多谢令尹教诲。”
熊横起身行礼道。
令尹嘴巴动了动,似乎是想说什么,但终究是没有再说出来。
熊横也很想问景鲤,有何办法能让他提前亲政,但终究也是没问出来,一切的一切,他都不想太明显。
南太后好对付,景鲤可不好对付。
在将这些权臣一网打尽前,还是先忍一忍吧。
今日课业毕,令尹向楚王行礼,折身便要离开,熊横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肯,令他在宫中吃过饭再走。
至少在表面上,令尹一向都是善于听人言的。
他果然坐了下来。
没过多久,就有一列寺人端着美食珍馐而来。
“令尹今日可是有福了,此乃宫中太官欧阳执亲手所做,如今寡人之膳,必离不开此人也,若非是郑太妃举荐,寡人还不知晓呢。”
如是说,就是为了看景鲤会作何反应,看看那日郑袖寻他,景鲤是否知晓。
“原来是郑太妃举荐,以前从未听大王提及,会在郑太妃处走动?”
景鲤微微有些意外。
显然,郑袖见楚王,乃自作主张,并非是景鲤的指使。
“唉,郑太妃之子公子濞,长与寡人饮酒取乐,那日寡人去寻公子濞无意间撞上,特意给寡人说了此事,母后以前就从未告诉过寡人!”
既然是郑袖自作主张,那就说明对待景鲤,她是真有二心。
“大王真仁义也,对诸位公子皆是恩宠有加。”
“哈哈,寡人定要成为那仁义之君也。”
君臣相视一笑。
在宫中用过饭后,景鲤方才离开,他出门后不久,寝宫外一身着戎装的男子走来,约莫四十上下,五官俊朗,肤色略黑,手中提着一柄四尺青铜大剑。
立在宫门外,向当中楚王行礼道:“臣拜见大王!”
这便是郑袖之兄郑怀,宫中涓人,曾为楚王槐的侍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