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冬至(2 / 2)
“冬至大如年”。络绎不绝的山路上,能偶遇不少外地归来的熟人,有做生意的,有吃国家粮的,都打扮一新,携妻带子,祭品琳琅,一副副衣锦还乡荣归故里的派头。他们既是村里人钦敬的对象,也是后辈们仰慕的榜样。
“香儿,这次期中考排第几名啊?”在厦工作的堂哥每年冬至回来扫墓时,都会关注香妹的学习成绩。
她红着脸不好意思地说:“第三名,全年级。”
“继续努力哦!毕竟咱是乡下学校。”年轻有为的堂哥一直是她学习的榜样,他的每一句话都是她在祖先面前鞭策自己的格言。
趁着几房大人在修整杂草、摆放祭品的功夫,大孩子们猫腰钻入树林里寻找野果野花。油柑、刺橄榄、松露(一种松树枝上分泌的白色糖霜)、“西古”(山乌珠的果实)……口袋里装得满满的,乐得合不拢嘴。直到大人们漫山遍野寻回孩子们,在阵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平日里埋没于荒山野岭的有名无名碑石前,纷纷香火缭绕,祭拜有序。
那些年,香妹总能看见黑星一个人去祭扫他的双亲,荒草淹没了他的腰,他一个人远远地朝香妹这边愣愣地望着。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或许什么也没有想吧。这边祭扫的热闹与他孤单的背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也能看到寡妇凤婶带着她年幼的儿女,跪在她英年早逝的夫君墓前历数艰辛,泣不成声。
甚至商场失利形容落魄的“羊古”伯,在他祖先面前愤愤不平地发牢骚:“我讲老父娘底啊,你们若是不再保佑我赚个钱,恐怕明年冬至我就不来了……”
……
而那时候几乎每年冬至过后,九华山山麓都会不同程度上出现东一片西一片的焦糊。可见祭扫禁炮禁火的必要性。
很多年过去了,人们的生活富足了,口味逐渐变得挑剔起来。越发繁忙的生活节奏,将许多儿时盼星星盼月亮般而来的传统节日草草应付了事。汤圆也不搓了,下班顺路拐进某个生鲜超市便能买到各种馅料的汤圆。阿嫲也早已故去,在岁月的更替中,免不了“年年田地添新坟,能知身后谁家事?”
而香妹,在某个寒冷的冬日里,双手捧着温暖的瓷碗,嘴里吃着香糯的“丸籽”,尤然会忆起儿时“枫红丸籽香”的冬至节,忆起那篮亭上挂着青色松柏枝祭扫归来的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