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交心（1 / 2）

茶几上的烟灰缸塞满了烟头，屋里已经烟雾缭绕。

我掐灭了手上的烟蒂，又续上了一根，说道，“我要承认，在次元黎明总部看到的宇宙末日画面确实对我产生了心理影响，包括莫迪的死。”

马楠不说话，靠在沙发上望着天棚。

“我很纠结，一面认为铲除次元黎明余党是正义之举，一面不肯认定这个组织是邪恶的源头。”

“其实我也一样。”他说完探起身，长长叹息一声，“可这些并没有影响到我。”

“怎么说？”

“我知道拓荒者的本质是什么，是人类创造出的工具，虽然拓荒者也是人类，但在名义上已经是死去的人，我们作为工具的使命是为人类服务，最好不要有独立的思考。就像次元黎明，他们不愿意作为工具，甚至要反过来主宰人类的命运，无论出发点是好是坏，但这叫做反叛。反叛的代价很大，会使我们拓荒者流血牺牲，也对人类的安全造成了威胁，你能想象他们主宰后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吗？我相信即使不会变得更糟，但也不会比人类自己主宰要好到哪里去，如果结果是一样的，何必要引发一场战争呢？更何况结局是以牺牲全体拓荒者为代价。”

马楠的话确实有些道理，我们来到这个星球的目的，不是为了生存和发展，仅仅是作为人类创造的一种高级工具，只不过这种工具具备自己的思想，可这也是人类所忌惮的。

记得在地球时，人类为人工智能争的出现论不休，惧怕会有一种可以有自我意识的机器会导致人类末日，甚至这种恐惧被延伸至影视作品中，展现机器人获得独立意识后而引发出一系列不可控的因素，导致人类社会灭亡等等。拓荒者与机器人的差别只在于身体不是钢铁，可本质却是相同的，都是人类创造的工具，一切让人类感受到危险的思想动作，都会被无情抹杀，消灭在萌芽初期。站在人类的立场，这才是对人类文明负责任的态度。

“我认同你的观点，所以不想和你争辩。”我放下烟继续说，“我们都是地球上已经死亡的人，本应该化作尘土归于大地，如今被复活后送往草薙星还能享受到生命的乐趣是极大的恩赐，这些我都懂。”

“看来我们达成共识了。”马楠说。

“可是……”

“可是什么？”

“人类真的应该离开地球吗？”

面对我的问题，马楠陷入了沉思，也许他不是真的在考虑我的问题，而是又在怀疑我的立场，可我也不想理会那么多，跟他说出我心里的话至少能让我压抑的心情得到释放。

“人类真的应该离开地球。”

“为什么？”

“我给你举个例子，不知道是否恰当。”

“先说说看。”

“我从前生活在东北的一个小村子里，我的父母包括爷爷奶奶都是农民。当我上小学的时候，老师问起我们的理想，全班同学都说要当医生、当律师。其实，我们只是从黑白电视上看到这两个职业觉得很高级，我的爹妈好爷爷奶奶也觉得很高级，全村人都觉得很高级，但没有一个人知道怎么才能当上医生和律师，只告诉我好好学习，可那并不是明确的方向。十五岁时，我学习成绩不好又爱打架斗殴，然后就辍学去县城打工，第一次吃上饭馆的菜，第一次去澡堂里洗澡。我带着很多新鲜玩意回家，让我的家里人也享受县城里的生活方式。后来我又去了更大地城市，带回去更好的东西，给我的家人盖了全村最好的房子，还用上了自来水。”

马楠说着情绪有些激动，像是想家了。

“后来，村里跟我一般大的年轻人都去了大城市打工，赚来钱让家里人盖了新房子，安上了暖气，从那以后很少有老人因为冬天太冷导致腿病难受。可是物价在飞涨，大城市赚来的钱慢慢只够这些年轻人自己生活，他们无法再有余钱补贴家里，我那时选择了出国，又赚了更多钱。当我回到村里时，从这头走到那头，见不到一个年轻人，只剩下年长的老人生活在这里，他们没有体力种地，或者说，被更科学的种地方式淘汰了。”

他说完看着我，是想从我从他的这段叙事中悟出些道理来。

我努力想了想，说道，“所以接走他们，才是最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