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曼谷岁月(2)之第一天(1 / 2)
听到母亲晕倒,亦兵腾地一下从餐厅的椅子上跳了起来,挪开一步走到墙角背对着两位客人,着急地对着手机问道:“妈怎么啦?”
大哥的声音颤抖着:“也不知道怎么了。你嫂子说,妈吃饭的时候精神就不怎么好,有点疲惫的样子。吃着吃着身子就往边上一倒,摔在地上就不省了人事。嫂子跑到小店把我叫回家,我俩一起把她抬到床上,看上去也没摔伤哪里。这会儿她躺在床上还打起了小鼾,好像睡着了一样。”亦兵是这个家里的主心骨,遇到了这种事,大哥都不会想起该拨打120急救电话,而是先拨给了三弟。
“你确定跟睡着了一样?”亦兵紧问了一句。
“是啊,外伤肯定没有,就跟睡着了一样。但是,怎么唤都唤不醒!”
“那你们就别叫醒她了,我马上就回。”亦兵立刻收线,紧接着滴哒滴哒地按响了另外一个朋友的电话:
“张院长,您忙吗?我有急事请您帮忙。”这通电话打给的是县中医院的张副院长。
“嗨,兵哥。不忙,在吃饭呢。”张副院长在电话的那头回复着。
“我妈突然昏阙了过去,想请您出诊。我也在外面,马上就去我大哥的家。”亦兵请求道。
“没问题,我马上去。”张院长没有任何犹豫,作为兵哥的朋友,他去过亦兵的大哥家看望过老太太。
“谢谢啦!”说完谢谢二字,亦兵走到了餐厅的收银台。懂事的老板娘已经看到兵哥皱起的眉头,她马上递过了单子。他抬手捡笔唰唰签单完毕,回到了三人的餐桌前。
这时,丁局已经站起身来:“怎么啦?”
“我妈病了,得赶快回去一下。”说完这句,亦兵愧疚地望着正扶着椅子站起身来的泰侨李老先生。
“去吧去吧,我自己走路去你公司的办公室就好,认得路的。”老先生还惦记着要给泰国的儿子打电话一事,想必李总的侄儿小李经理这会儿该在办公室。
“我也过去看看他老人家吧?”丁局关切地问了一句。
“别,谢谢你啦!你回到局里把我哥的申请搞定即可。回头打你电话,我派侄儿去取,再送往长沙。”
说着这话,三人已经走到了门口。亦兵对着老华侨说道:“我先送您去办公室吧,不远的,就五分钟车程。”
车子启动之后,老华侨看着亦兵问道:“如果不介意的话,我跟您一起去看看你妈?”他已经被亦兵的故事打动,从内心深处冒出了一股强烈的好奇心,想去看看那位为儿子哭瞎了双眼的同辈人。
“好吧!”亦兵摇下车窗,伸手对着车下的兄弟丁局招呼了一声:“拜托了!”
“啊呀,你赶紧走吧!”丁局也着急了,你还磨蹭什么呢?一声汽车马达的轰鸣,亦兵的小车像离弦的箭一般离开了“道吾人家”,向着城区东南方向飞驰而去。
李氏三兄弟家的老屋原来离老城区也就二十多里地,也就是现在讲的十多公里而已。但是,他们的村子早已划归了大浏阳城区的范围。大哥的那幢二层小楼房就是在原来的宅基地上盖起来的,房子周边的地已经重新规划,除了各家留了一小块的菜地,原来的村民大部分都被聚集到李家的附近。他们家的背面是一个小山包,要铲掉的话工程太大,所以,这个区的村乡之中小马路,都围绕着这个小山包向四方发散,一条大马路由西北的城中心地带,朝着东南方向与这座山包包擦肩而过,穿过原来的村子一分为二。如果是鸟瞰,这个村子里的各条大中小马路们,就像是一颗大树上的树干树枝。主干自然是那条穿村而过的大马路,支干则是近二十几条链接大路的丁字出口。而支干的延伸,又连接着许多的小枝条,每根枝条的顶端通至两至四户人家的家门口,全部新铺了水泥路面。
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亦兵的车子已经从大路拐进了支干,而路边大哥家小店的卷帘门已经拉下,亦兵知道大哥大嫂已经锁上店门回到了家里。再从支干飞驰至枝条的顶端,一个急刹车之后,亦兵把车子停在了大哥的家门口。
这时,大哥亦农站在家门口着急地搓着双手,大门外还围着几位隔壁邻居家的老头老太们正关切地叽叽喳喳,他们都知道李家老太太晕倒了。
亦兵迅速地熄火下车,奔到副驾驶位置为李老打开了车门,把老华侨从车中牵了出来,他对着大哥说道:“李老,你见过的。照应一下。”他大跨几步走进大哥的家门,进到了厅房隔壁母亲住着的里屋。
只见老母亲安详地平躺在自己的那张床榻之上,头枕一只浏阳人夏秋季节常用的竹制枕头。她身穿一套薄薄的藏青色长袖衣裤,腹部盖着小薄棉被的一角,脚蹬一双厚厚的褐色棉袜。这双厚棉袜是阿妈一直都坚持的,说是年纪大了,脚要保暖,夏天也不肯脱。这会儿已经是十月金秋了,袜子自然还套在脚上。
母亲深陷的眼窝依然是抹过了眼药膏以后的亮晶晶,瘦削的鼻梁下面一个凹进去的瘪嘴巴,满脸如波浪一般好看的皱皮折叠着,皮质细腻。七十几岁的老人了,皮下无肉显得松弛,为什么脸上的皮质依然细腻呢?老妈妈已经失明了二十年,又不常出门,不被日晒,所以她的皮肤比农村里平常人家的老奶奶们显得白皙细嫩。
家里人和村民们见多了阿妈的这幅老相并不觉得奇怪,都说是显得慈祥、亲切和好看。但也有亦兵的朋友来家拜访之后,会说:“你妈这相貌怎么看上去有股子仙气?”又一次,一位嘴臭的家伙居然会说:“那皱皮看上去像……沙皮狗?”听到这里,亦兵气愤地给了那人屁股一踢脚,虽然他也知道自己的朋友并无恶意。
亦兵冲到床前单膝下跪,看了一眼枕边那只透明玻璃杯里浸着母亲的假牙,他拿起杯子旁边的那副墨镜轻轻地给妈戴上。家里面来了生人,阿妈是不喜欢以那种深陷的一双眼窝示人的。
“妈……老妈?我是老三,兵伢子!”亦兵试探着轻轻地呼唤了母亲几声,结果没有回应。母亲的鼻腔与瘪嘴密切配合着继续那轻轻的鼾声。
立在一旁的大嫂,像是罪人一般紧张地报备着:“今天早晨起来一直就挺好的,吃过早餐后就开始纳那只未完的鞋底,怎么劝她都不听,做了一上午。中午吃过一碗饭后,我正为她盛第二碗呢,就听见身后‘扑通’一声,她老人家就倒在了地上。吓得我要死,赶紧跑到店里把你哥叫回来,俩人一起把妈抬到了床上。全身检查了一遍,好像没有摔伤哪儿。哪知道,她躺在床上以后就像睡着了似的,打起了呼噜……然后,你哥就打你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