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欲壑难填(下三)(1 / 2)
太初宫,九洲池。
七月十五,宫中气氛大异往常,处处张灯结彩,似是将鬼节当成了人节来过,武后下令将中元节与盂兰盆节合二为一,宫中自迎仙门往北,内殿各处装饰一新,九洲池内尤甚,花蜡、花瓶、假花果树遍布,奢华绮丽,金碧辉煌,极尽繁华,黄色的地方用的黄金,银白色的地方用的是白银,绿色的地方则用翠玉,其他花花绿绿则以各色宝石代替,备竞奇妙。
装饰之外,僧侣道士在宫中往来穿梭,各穿五彩云鹤班衣,佛家盂兰盆会和道家中元斋醮一同举行,梵乐诵经之声悠扬,旌幢蔽日,在会场正中,供奉了道家地官清虚大帝和佛家目捷莲尊者,形形色色的河灯花灯堆积如山,有的悬挂在空中,有的环绕在九洲池四周,拜忏用的蒲团锦墩随处都是。
除了这两拨人,还有一波将作监的工匠也在九洲池忙活,挖开了九洲池边的长堤,动用了些小舟,在水面上用彩色丝线布下一层悬空渔网,在九洲池内的琉璃岛和柱观岛上大动干戈,动静很是不小。
入夜时分,宫门大开,各藩属国使节,王公勋贵、朝中显达,携带亲眷一同入宫,按照身份地位,向着九洲池旁临水而筑的瑶光殿云集,瑶光殿是座规模恢弘的三层楼宇,观看九洲池景致,以二楼为最佳,因皇帝陛下在此,三楼不予开放,上不得二楼的,便在一楼列座,再次则是在殿外露天落座,地位再低些的,便只有在环绕九洲池设置的蒲团锦墩上将就着,若连这个也混不上,便只好全家扶老携幼站着。
义阳公主府的地盘儿,依然不好不坏,在瑶光殿一楼,视野不甚开阔,但好歹不用吹风,又与高安公主府比邻,有权箩的天水公主和王晖的九曲侯在,两家人的地盘儿相对宽裕,还能让权箩撒开小腿儿跑一圈儿,在这个寸土寸金的时节,殊为不易。
权策没能与家人在一起,他去了二楼,抱着小表妹薛嫘,陪在太平公主身边,脸上有两道红印子,被拧出来的,原因是他今日张罗完焰火表演事宜,返回太平公主府,穿了件有些脏污的短打衣服,像是个苦力,惹得太平公主大大不悦,当场喝令他去沐浴更衣,余怒未消,拧着他脸颊训斥了良久。
“崇胤,没看到迢迢在吧唧小嘴儿嘛,这是口渴了,快去弄些莲房饮来,她喜欢那个”权策眼见薛崇胤伙同武崇敏偷笑,惹得七岁的武崇行和五岁的薛崇简都直往他脸上瞅,一脸坏蛋相,怫然不悦,给他找点事情做。
薛崇胤历练多了,也皮实起来,转身就原话奉送,训斥了武崇敏几句,待武崇敏也想找替罪羊,却发现下头的弟弟都还年幼,只好自己去了。
薛嫘趴在权策肩头,难得乖巧,嘟着红艳艳的嘴唇四下里看稀奇,浑然不晓得自己做了无良表兄公报私仇的道具。
“陛下驾到”随着太监们一声响过一声的传唱,武后穿着金黄色凤袍,款款行来。
群臣如潮水般跪拜,武后叫起,令各自安坐。
垂问了突厥、契丹两个藩属使臣,这两人都是粗豪之辈,彼此之间横眉立目,对待高踞上座的武周女天可汗,虽行礼如仪,却都有桀骜之意。
武后此举,本来也是心存试探,见胡人毫无心机,表露得如此赤裸,目的已达,神色间不见怒意,反倒更显轻松,懒得再与他们应付,摆手挥退。
武后视线在一众勋戚重臣中扫过,看到权策正哄着怀中女娃娃服下饮品,不由莞尔,“宣定王攸暨、太平公主,安平王攸绪、权策上前侍坐”
权策听令,踌躇了下,还是抱着薛嫘一同来到御座旁。
武后唤他上前,用手逗了薛嫘胖乎乎的小脸一下,“太平,这是你的幼女,唤作何名?”
“母皇,她是我家小娘子,唤作薛嫘,乳名迢迢,权策给取的”太平公主要自在得多,径直侧跪在武后身旁,像个小女儿家一般,很是孺慕依恋。
薛嫘今夜格外给面子,咧着小嘴笑得甜滋滋的,用小手抓着武后的手指头把玩。
武后颇为开怀,“嗯,倒是乖巧,婉儿记下,明日下制,恩封薛嫘为县主……权策便坐在婉儿边上,今夜都是攸绪和你折腾的,可为朕譬解一二,这焰火有何稀奇”
权策依言坐了过去,上官婉儿恰到好处伸手,将薛嫘接入怀中。
说话功夫,春官侍郎曹骊请旨,中元节庆典便在一大片和尚道士们排山倒海的诵经声中开锣,佛经庄重,道经缥缈,合在一起,却是两者都无,听起来令人心浮气躁,难受得紧。
诵经完毕,又是歌舞百戏表演,极其冗长,教坊司的节目,不但朝中重臣耳熟能详,便是藩属使节,也见识过不止一遭,表演到中途,便有不少人打起了哈欠,兴致寥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