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世上千年(上)(1 / 2)
嵩山,深山别院里,几只小巧的拂林犬在花园中嬉闹蹦跳,都是纯色,有黑的,有白的,快速穿梭,留下一道道或黑或白的残影,不时呜汪叫唤,弄出些动静来,奶声奶气,都还只是幼犬,颇是可爱。
一个红衣女郎沿着花园小径款款行来,任拂林犬在她脚边绕着圈奔跑撒娇,却不似以往将它们抱到怀中宠爱,自顾自走着,恍若未闻。
她是芮莱,从身边伺候的下人那里,隐约听说了权策锒铛入狱的消息,但消息不确切,也不知道前因后果所以然,令她百般悬心,彷徨不定,做什么事都打不起精神,一颗心空荡荡的,没个安排处,日升月落数着日子,总算挨到了今天,权立该来她这里听差了。
心思细转,却是脸皮臊得通红,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意他的呢,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再也没过问太平公主府的消息了呢?
“呸呸”芮莱暗自啐了几口,定不是如此,假假的,权策对她也有救命之恩,她只是为了报恩而已。
抹平了心中复杂的想法,脸上闪过一丝凝重,抬头看了看日头,迈步去了前院,总要弄清楚确切消息,犯了什么罪,能不能找到法子破解,他年岁虽小,却是家中顶梁柱,若是在狱中待久了,家里怕也是不稳当。
权立精准地踩着时间点来到别院,他每次来,都会给芮莱带些稀罕东西,那几只西域来的拂林犬,就是他带来的,这次,他也没有空手,给她带来一匹枣红色的小马,体型矮小,四蹄厚重,爬坡上山,如履平地,“此马名为果下马,来自新罗,最是温顺耐劳,可供娘子使唤”
权立温声介绍,一如平常,但他的脸色骗不了人,脸颊黑瘦了一大圈,他行走商场,应酬多多,本来有几分福相,如今,尖下巴却是都出来了。
“这等时候,你还惦记着给我送玩物,我倒是该好生谢谢你”芮莱声音中情绪复杂。
“娘子无须谢小的,都是大郎吩咐的事情,小的该当尽心尽力”权立平和以对,听着声音,并无波动。
芮莱却是糊涂了,懒得打机锋,脱口问道,“大郎入狱,是因何故?审判定刑,可有说法?家中百业,有无差池?”
权立默然,他奉命照料芮莱,给她单支起一摊子商事,却并不涉及其他,他不晓得详情,只知道此女来历曲折,全赖大郎心地仁善活命,但这世间,最不缺的,便是恩将仇报之人。
芮莱轻轻一笑,“你是个忠心的,我却也不是坏人,这样吧,大郎身边的贴身护卫,唤作绝地的,你去请他来,我有话说”
权立踟蹰片刻,“娘子吩咐,小的本该照办,只是要晚些时日,绝地不慎冲撞贵人,遭了杖责,卧榻休养”
“冲撞了谁?”芮莱敏感地觉得不对,立刻追问。
权立迟疑了下,答道,“纳言府上三郎君,武延秀”
“哼”芮莱冷哼一声,径直发号施令,“除了绝地,大郎身边,谁人管事,速速与我叫来”
同在嵩山,寄居嵩山书院的权毅收到书信,也得了权策入狱的消息。
他的神情很复杂,似笑非笑,似哭非哭,摇着头,嘴皮子抖了抖,喃喃自语,“这世道,到底是,容不得人……”
脸上掠过一丝亢奋,疾步走到案前,运笔如飞,写了封信,安排权福送到山上一个樵夫家里。
当天晚上,樵夫的尸首便在山脚下被发现,虽未曾殃及家人,然而他丢下的老父老母,病妻幼女,苦哈哈地守着间茅草房,无依无靠,却是不晓得前路在何方。
权毅听闻消息,亲自前往吊唁,恻隐之心大动,慷慨赠予他们一家钱帛百贯,吩咐嵩阳县令好生调查,莫要让凶手逍遥法外,唏嘘良久才离去,当夜,权毅疯了一般,足足折腾了新欢大半个晚上,以至于翌日清早不能起身,请来医生诊治,说是体虚外感风邪,交代须蛰居静摄,不可出门见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