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生死离别(1 / 2)
火雨潇潇,苍凉的血汇成了河流, 荒蛮的战场上一片狼藉。每个人都在尽可能的挥动手臂, 有人跃起, 有人倒下。
文澈蜷缩在尘鬼的残躯之间, 身躯几乎散了架, 一双眼眸沉着死气,他怔怔望着天际, 那里黑暗浓重, 不见曙光。一段剑尖就在他怔忡的刹那, 指向了他的心脏。
苏浔的脸出现在他的面前,他的眼眶被戾气熏红了, 眸中有仇怨还有快意。
文澈怔怔出神, 似全然不在意那柄将要『插』入胸膛的启明剑, 只静默的望着男子的面庞,那一瞬间,他想起那年灯火阑珊,六个人站在河边放灯的情景,终究回不去了。
他轻喘了一下, 痛苦漫上心头, 攥住了整颗心脏, 他静静的回想, 几千年的痛苦一股脑的迸发出来, 脑海里有心上女子的身影, 还有满山遍野的鲜血。
“你, 杀了我吧。”他嘶声说道。
苏浔厌恶至极,一字一字的道:“我会的。”他坏事做尽,罪无可恕。
“谢……了,我……可以去陪她了。”
苏浔的剑尖抖了一下。
他用了最平静的语气吐出这几个字,嘴唇却在发颤,干涩的眼睛再度被泪水充斥,安宁和苏浔都看到了。
他手脚已被重创不能动弹,唯有头颅还可以活动,他就站在生死边界肝肠寸断。这是他第一次为了婵玉落泪,他曾说他从未哭过,哪怕是在忘川河边。因为他知道他一定有办法复活她,既有希望,就不必落泪。
这一次,她真的离开他了,他苦心孤诣,算计了所有人,竟得来这样的结局,最后还搭上了她的命。
“为什么……”心痛如绞,却无人能答。
这是他自己选的路,从一开始就是错的,要怪只能怪他自己。
绝望的嘶吼了一声,他眼睛里有什么东西破碎了,身体被气力催动咯咯作响,其实不必苏浔下手,他已不愿活在这世上。苏浔的剑尖未动,眼看着那个男子的身体被灰『色』的雾气覆住,皮肉从脚下到胸口缓缓的化成粉末。
他咬牙怒道:“你做什么!”
文澈却仿佛没有听到,眼中含泪,望着染满血的虚空,喃喃自语:“真美啊。”安宁和苏浔微怔。
他们不懂,那是只有他一个人能看到那美景。他好像……见到她了,见到那条浮满河灯的河流,彼时,他在河边支了桌椅,伏案书写,偶一抬头,于众人之中见到言笑晏晏的姑娘,她正提着灯向他走来,对他说:“这位公子,我猜出了你写的谜语,可有甚么奖励?”
他闻之愕然,因不曾想过此事,脸上不由一红,苦思冥想许久,方喏喏的说:“这……我再给你个河灯可好?”
姑娘摇了摇头,没有拿灯,却在那一晚拿走了他的心。
只是不知这样的奖励,够不够?
灰『色』的尘埃飘散在半空,眼泪和微笑都化作了虚无。往后的生生世世,再没有婵玉和文澈,也再没有那个阴郁的鬼怪书生,生死翻覆,大抵如梦一场。
就在他的身影完全碎裂的刹那,苏浔红着眼,听到了那声等待太久的“对不起”。
那一剑终是没有落下。
他的腿忽而一软,踉跄的后退,跌坐在了血泊中,心头的仇恨压得他喘不过来气,陡一撤去,更是难以忍受。
安宁杀掉了围着他们的尘鬼,撇开头去,不忍再看。
这略一转眼,却又见不远处,天枢匆忙而来的身影,他衣裳沾着血迹,面『色』凝重,人未落地,便扔来一个坏消息:“天帝破了军营的法障,夺了神器,正向沧溟神殿进攻。”
安宁未料到天帝道行这等高绝,竟能破得了神器的阵法,最重要的是,军营里有不大会法术的白舟,还有一些伤员,她心中陡然一紧,来不及再慨叹文澈之事,就要向天帝所在处飞去。
天枢拉住她,眼中有些忧虑:“我们不是天帝的对手。”
安宁微一抿唇,道:“我知道”
“我会量力而为,只要拖到无脸仙君回来,我们就有机会取胜,对不对?”
天枢望着女子的眼眸说不出话来,她竟这样信任遥光,这趟神殿之行,无人能猜到结果,但她却不管这些,认定了这个结论。况且与天帝对阵,何谈量力而为?
他叹了一声,道:“我已经安排人去救白舟他们,我和你一起去。”
这次安宁没有拒绝。
天帝的力量很强大,仙力四溢,波及甚广,仙魔两界的人都无法靠近。安宁和天枢同时出剑,划开结界,见天帝站立的地方,雷鸣声声,闪电划破苍穹,巨大的伤口横亘在天上,其中渗出的血『色』令人悚然。
金『色』的光芒从他的身体里激发,如『乱』剑刺向两人,安宁堪堪抵挡。她凝神御气,将灵力灌注在剑身,魔界的法术确有奇妙之处,竟在须臾间让光芒顿了一顿,反向天帝刺去。电光照亮了天帝阴冷的面容,他是古神座下弟子,神殿的殿门在他全力探查之后,已有收获,安宁这时出手,惊扰了他的思绪,天帝心底有冷意,伴随着雷鸣转过身。
天枢被『乱』剑压制住,一边奋力抵挡,一边盯着两人的动作,不敢有丝毫懈怠。
安宁看到天帝望来,心中寒凉,未有惧意,面前的人有毁灭六界之心,于她更有深仇大恨,他杀了她的父君,害死了哥哥湛阳,险些害死遥光。每一桩每一件她都记在心里,她不知自己能阻挡他多久,只知道不能让他接近神殿。
她攥着剑柄的手紧了紧。
“你就是他的女儿。”天帝冷笑了一声,道。
安宁飘浮在空中,有意寻他周身的仙骨要害,只盯着他,没有说话。
天帝叹道:“当年原本有机会杀了你的,可惜了,我应该自己出手,毕竟你是束黎的女儿。”
而后他又道:“不过眼下这时节也不错,我这就送你去和你的父兄团聚罢,莫要搅『乱』我的事。”
他厌烦了这些人在他面前『乱』晃,话音未落,就出手了,剧烈的光芒擦着她的眼睫落在焦土上,安宁心念兜转,几乎在腾挪间用上了所知的一切魔界法术,黑芒与金光来往不休,然而不管她用何法术,天帝都很轻易的化去了,或拂袖或伸手,全部都是很简单的动作。
安宁吃了一惊,一时竟判断不出,究竟是天帝道行太高,还是他早就知道如何破解魔界法术。
天帝长笑一声,天穹流云漆黑,不住的旋转,安宁咬唇,察觉到澎湃的仙力,向后退去。天帝却不会给她机会,天上薄弱的云被大力扭曲成了一只手,从空中伸下来。安宁一剑砍去,那巨大的手完全不受影响,直直扣在她的身上,一把攥住了她的身体。和那只手比起来,她就像不起眼的鸟雀一般弱小,仿佛手掌一碾,她就会死掉,连反抗的力量都没有。
天枢眦目欲裂,高喝一声破开束缚,欲向她飞去,被天帝一挥之力,打到了数百丈之外,落进黄沙里。
“听说你是遥光的心上人。”天帝向那黑『色』的巨手一招,那手就攥着她来到了他面前。
“他为了你,倒是做了很多事,连我这个父君也被瞒了过去。”他自嘲般的道。
激烈的仙力刺进她的皮肉里,血腥气漫上咽喉,安宁硬压了下去,于此时回了他一句话:“你不配做他的父君。”
她的无脸仙君宽仁又温柔,虽是他养大的,但半点都不像他,更没有他这般恶毒的心肠,天帝配不上这样好的儿子。
天帝冷笑了一下:“没有我,他早就死了,竖子不懂感恩,我自然不必手下留情。”
说话间,黑『色』的手更紧了,安宁眼前发黑,吐出血来,她挣扎着,想尽办法凝聚修为,掌心『逼』出了黑『色』的纹路,似要奋力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