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回 痛通天帝认无赖 斗归土汉倭海关(上)(2 / 2)
张良星夜在郭蒙、柴武的护卫下离开长安,往东驱马驰骋,昼夜兼程直奔齐地,与此同时,太子和萧何对朝廷也做了周全的安排,令张苍和周昌将这事儿的利害关系直接禀报皇帝,将张良那份所有的是非曲直,有理有据都写在竹简上的奏章,两人自己亲自押送,命人抬进未央宫里去。
这会儿,刘邦正在长乐宫中一个人图清净独处,厌恶见任何人,也对任何事儿都烦,看见谒者石奋和陈平没有通过宦官直接来报,知道这事儿干系大,可是自己的情绪正处在低谷,不耐烦多想,一挥手就让谒者出去。此时,身为郎中令的谒者石奋,这会儿可就不能退缩了,直接开口道:“陛下,这是留侯的奏章,直接由周昌、张苍送来,有关梅鋗的事儿,特地交代务必请皇上即时批阅,道是此时此事儿急如星火,耽搁不起······”
刘邦一听,心中一震,问:“那子房现在怎么不来见朕?”石奋道:“留侯他自己已经和将军郭蒙、柴武追出长安,去撵梅鋗他们去了。他交待过,他已经来不及谒见皇上了,所为何事该怎么办,他都写在奏章上了。”刘邦一听顿时就努力地控制自己,平息一下自己的情绪,便拆开竹简,耐着性子细看起来,可是,他刚刚看到开篇的几行就“哗啦”一下,失手将竹简跌落在御案上,冲口而出道:“这可怎么行?子房你难道不知道,让朕收回封赏给梅鋗的茅土和国书,这不是明摆要让朕自认是沛丰无奈吗?朕可是神州天子,你要朕这么做,依照我们的约定就是要让朕自己承认是无赖,这,这别说是国格,就是朕的人格也丢不起啊。”一边的陈平早就揣度出来了,赶紧顺水推舟道:“皇上说得对,这关乎国格的大事儿,必须让皇上出口无悔,金口玉言,不能失信于外邦,天子是没有错的,别说是将区区未央宫前一某三分地赏赐给了外国,就是未央宫赐予了外国,也必须言必信,行必果。”
刘邦这一来心里更有底了,对陈平大加赞赏,最后道:“子房可以休矣,你平时想得面面俱到,这一回可是失手错漏了,朕也就不听你这一回。陈平,你去传太尉周勃,明日去齐地晓谕张良和齐王、曹参等,朕不会收回成命,对梅鋗夫妇的封赏不变,你们这是逼朕自甘承认是沛丰无赖,这万万不可能,这样的结果,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说完,挥退群臣,一个人铁了心将要去就这么办了。
可是,世事无常,谁也不能料到世界上的事儿会有剧变,而且变得风云激荡,当刘邦严令侍从要一个人独处长乐宫,正在享受清净的时候,一场天崩地裂的意外发生了。骤然,他的视野变窄,似乎发觉有一道青烟从口中而起,飘到眼前才缓缓消逝,正当他怀疑是不是幻觉的时候,他的旧伤那儿一炸而裂,一瞬间他的身体似乎就不属于自己了。剧痛似乎是暴风雨里的枝形闪电,铺天盖地般袭击了他全身的神经末梢,这一切来的是那么突然,以至于他想喊一声老天爹娘都不让了,他因为剧痛全身佝偻,缩成大虾一样一团,整个脑海子里霹雳一声,一个声音在清晰地告诉自己,这回玩完,我老刘要备办走路了。
这样一来,刘邦独享的清净,立刻就化为致命的孤独,他看不到一个人,偌大的宫里只有他形影相吊,恐惧向他洪水猛兽一样袭来,他想这时候自己就是死了,也绝对没有一个人知道,说不定还要被老鼠抠眼珠子了。悲哀啊,自己人生的一幕幕,走马一样闪现在眼前,他呼救,但是,就像被鬼捏住了脖子,除了发出困兽一样垂死的低声哀鸣,他什么也做不了。疼痛让他满脸都是黄豆大的汗珠子,身上的琉冕衮袍全都被汗水湿透了。在痛得生不如死,还不如死了算了的垂死挣扎中,一波彻骨髓的剧痛总算煎熬过去了,缓了一下,他才喘过气来。
这时候,刘邦眼中的长乐宫不再是富丽堂皇的宫殿,而是一个萧条千载的巨坟,痛疼是劫后余生,还是令他发不出声音来。突然,他的心里电光一闪,一个念头横空出世——不对啊,我是刘邦,是海内人主,神州的皇帝,老天爷不能这么对我啊?让朕遭受这么痛苦,那朕不是比一般布衣老百姓还惨吗?是不是老天爷忘了这一茬?朕得赶紧告诉他才是。想到这儿,更加激起对痛苦的恐惧,他一刻也不愿意耽误地行动了。他疯狂地脱去头上的冕旒,被散头发,然后,将一缕头发死死用牙咬住,做出一个惊天动地的苦大仇深姿势,右手拔出腰中的长礼剑,左手托起传国玉玺,一双眼睛仰望殿瓦,将心脏对准北斗,他要和苍天互动了,他要用人间的帝王之威,号令鬼神,去和上帝诉求。只见他足踏北斗,手把乾坤,一双眼睛睚眦绽裂,如同方士通天,号令道:“朕受命于天,身为天子,为华夏皇帝,告昊天上帝,敕令四方神明,速速去除朕的体痛······”
刘邦欲用皇帝之威,敕令上苍,谁知道这一句话还不能说完,只听得“嗷······”地一声,剧痛核弹一样在他的胸腔瞬间炸裂,他的嘴里一甜,一口血雾如同火山冲破地壳一样冲天喷出,他再度扭曲,轰然仰面倒地。在这死亡扑来的瞬间,刘邦完全就绝望了,发出一声被千斤大石头砸中一样的微弱呼救声。就在这一瞬间,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皇上······”就像在万仞悬崖被人拉住手脚,从而阻止了一场无底深渊,身化零碎的坠落一样,刘邦心一暖,他想说什么,可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眼前这人顿时明媚生辉,原来是戚夫人赶来了,她的旁边还跟着大名鼎鼎的太医方与公。
此情此景,让刘邦生出无尽的生死感慨,他激愤地惊呼道:“我这叫什么天子啊?痛苦过于常人,我有什么天命啊?一切都是空的,我刘三不过是沛丰一个无赖耳!”刘邦这一句祝辞话音一落,瞬时,惊天地,泣鬼神的一幕发生了,他心头顿时万籁俱寂,心宁气清,整个人如同被置换了一样,更为神奇的是身上的剧痛立刻就消停了下来,这一句天命般的话简直是比仙丹还管用,符到符灵。戚夫人已经抱住刘邦哭得兰花泣露,芭蕉雨漏,她痴情地哭道:“皇上,你怎么一个人独处宫中,痛成这样?···”此时的刘邦,从千刀万剐一样的剧痛中,忽然解脱,那情景是得到了一个重生自己的幸运,他同时整个心灵变成婴儿一样的天然宁静,整个心窍如同洞天石扉,訇然中开,而洞天里立刻就是另外一个世界,那儿青冥浩荡,广阔得无边无际,霓虹五彩,从没见过的仙人龙凤,往来飞升,天籁自然,他顿悟了。方与公这时赶紧地上前,用针石动手医治,在刘邦的重要穴位上烫熨,刘邦的疼痛渐渐减缓,方与公又让宦官给刘邦跪进丹丸,自己试了药后,才让皇帝服下,刘邦的病情就像雷阵雨一样来得急也去得快,戚夫人赶紧招呼宫人进来,将刘邦扶到床榻上安顿好,自己就紧紧地陪伴在他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