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萧墙红杏伴青灯(五)(1 / 2)
长欢端起豆青釉如意云纹青花瓷杯,轻抿了一口,面上闲闲地问道:“飔姨娘,不知方才画上那个‘冯媛当熊’的故事,您怎么看?”
袁飔这才方觉长欢心思深沉,不年不节地送自己如此一份大礼,定是还有别的意图,怪只怪自己被她稚嫩的面孔『迷』『惑』,莽撞地收下画卷,此刻只能顺着她铺好的路走下去。
于是,她回答道:“‘玄熊攀槛,冯媛趋进。’画的乃是汉元帝婕妤冯媛在陪同游园时,不顾个人安危,以身护主,避免闯出围栏的黑熊攻击元帝的故事,乃古代爱君之故典,『妇』德之垂范。”
长欢摇了摇头,说:“是这故事不错,只不过,我问的是姨娘‘您’怎么看。”
袁飔思索了一下,开口说道:“人道冯媛临危不惧、忠心护主,乃是女中豪杰、巾帼英雄。然而,就我看来,冯媛不过是个爱夫心切的小女子而已。即便她的夫婿并非君王,她自己也不是将门之后,她仍会做出这个选择。因为一个女子肯在危难之时舍命保护的,必定是她真心爱慕之人。这个举动无关身份、无关地位,也无关品德。所有一切,不过因着一个‘爱’字而已。”
长欢微笑着点了点头,说:“不错,飔姨娘这个‘爱’字用得极准。”
袁飔叹了口气,面『露』惆怅之『色』,接着说道:“只是,冯媛如此深情,最终是否换得了元帝厚意,却未可知。史书之上不过寥寥数笔:‘以此倍敬重焉,尊为昭仪’,便潦潦草草地带过了此事的结局。我总在想,这‘敬重’二字之中,到底有几分爱意?”
长欢微微颔首,莞尔说道:“飔姨娘所言正是我心之所想,用这‘敬重’二字,是否只有‘恩’而无‘爱’?对于一个舍命救下君王『性』命的女子,如若真是爱重,就算给她母仪天下的尊崇也不为过。可冯媛却只是封了个昭仪,且最后结局悲惨,为最得宠的傅昭仪——后来的傅太后所杀。”
袁飔悲戚地说:“所以我替冯媛感到不值,她虽得后世推崇歌颂,成为万千『妇』女之典范,却不过是个痴心错付的小女子罢了。”
长欢知道,自己已成功引起了袁飔的同理之心、自怜之心。事实上,她对钱希临的怨都是来源于误解——误以为爱而不得,误以为痴心错付。只要解开她的这些心结,她和钱希临便可回到从前。
因此,长欢言道:“既然说到‘爱’,我倒是听说过一桩关于督军的旧事,不知飔姨娘有没有兴趣听听?”
袁飔错愕了一下,但到底抵抗不住诱『惑』,低下头欲迎还拒地答道:“什么旧闻?你想说,我便洗耳恭听罢。”
长欢了然一笑,说道:“这件旧闻是关于已故夫人的。当初,督军还是胡匪之时,在龙岗山通天寨招安的战役中,夫人曾经救过他一命。当时,寨主‘铁面孙’已被督军暗中除去,但几个副寨主反对招安,闹将起来。其中武艺最高的便是绰号‘金『毛』犼’的二寨主,他一人持双刀,等闲之人近不得身。在缠斗中,他抓住机会一刀劈向督军面门,却被夫人生生用一只手臂挡住了。好在那‘金『毛』犼’见是夫人,手下留情及时收力,否则夫人那一条手臂都会被他砍断。可想而知,这一刀若是落在督军头上,那便是脑浆迸裂、一命呜呼的结局。”
袁飔用手帕捂住自己的嘴巴,惊得说不出话来。半晌,她才哆哆嗦嗦地问道:“我不知道,夫人竟是当世之‘冯媛’!那后来,她怎样了?那条胳膊没事罢?”
长欢叹了口气,答道:“筋脉尽断,血脉不畅,几乎是废了。关键是,她彼时腹中已怀了和督军的第一个孩子——幼芳小姐。夫人因那次失血过多,损了根本,导致幼芳天生便较一般孩子孱弱。而她自己也是从此血虚气弱,缠绵病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