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大争之世 (十四)(1 / 2)
史上,王安石的方田均输法效果非常显着,虽只河北、河东、陕西、京东试行,却丈量出一百一十万顷不在册良田。
也就是说,河北、河东、陕西、京东每两亩良田,就有一亩逃避科役。
宋神宗、王安石却止步于此。
凭空多出四路财赋,竟然不了了之?
因为方田均输法已经触及士大夫阶层的根本利益,他们不约而同的夸大、歪曲、甚至是妖魔化方田均输法负面效应,引导民间恐慌氛围迈向不可预知,并暗中怂恿成千上万的百姓诣京叩阙,渐成狼烟。
王安石、蔡京都在方田均输法上碰的头破血流,断送北宋王朝最后一丝生机。
……
郭谘、孙琳是土生土长的河北进士,苦世家豪族久矣,曾在天禧十四年上“方田法”,但被束之高阁。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赵光义北伐之后,宋进入全面防守阶段,河北、河东、京东局势相继糜烂,百姓死的死、逃的逃,大量良田荒废。
但以吕端、李沆、毕士安、王旦为首的世家大族扎根北方,又是当朝权贵,一边坚定赵恒守土之心,一边吸纳无主良田。
契丹每一次犯境,都是一场财富再分配。
雍熙三年(986年)到景德二年(1005年)的二十年间,河北、河东、京东大地,上演无数颠沛流离:乡间百姓惨遭屠戮、掳掠,世家大族据城坚守,并促成南北议和。
民,死了一茬又一茬,无人收敛,遑论科役?
官还是那个官,步步高升,以荫补、联姻、故旧惠及子孙。
赵恒、刘娥、赵祯的与民休养生息之心,肥了势家,苦了百姓。
官户负担不断转移至民户,一、二等户变三等户,三等户变四、五等户,四五等户变流民,田地荒芜,过个几年又入势家手……
科役年年递减,转运使难为无米之炊,磨勘怎么办?
杨偕既为仕途苦、又为百姓苦,欲以郭谘均洺州、肥乡田赋,连上两封奏疏都不见下文,似乎卡在中书。
他师从种放,只道是刘纬心有芥蒂……
不曾想,刘纬对河北、河东、京东势家喊打喊杀之后,又推他们上前台,并至端礼门亲迎。
杨偕受宠若惊,不像是去前台,更像是赴天台。
刘纬领着三人往大庆殿参谒,边走边叮嘱:“田制之改,牵一发而动全身,由你们提及,恐难善终,所以压了几个月,今可畅所欲言。”
……
刘娥、赵祯在大庆殿后阁升座。
礼毕。
郭谘将方田、均输之法娓娓道来:“以东西南北各千步,当四十一顷六十六亩一百六十步为一方。岁以九月,县委令、佐分地计量,据其方庄帐籍验地土色号,别其陂原、平泽、赤淤、黑垆之类凡几色。量毕,计其肥瘠,定其色号,分为五等,以地之等,均定税数……”
刘娥、赵祯脸色越来越凝重,心中生出几分侥幸:若是川峡四路也这么细致,后果不堪设想,反倒是刘纬看似胡闹的快刀斩乱麻之举更具可行性……
刘纬问:“川峡四路摊丁入亩之制,三位可有耳闻?有何感慨?”
孙琳已有腹稿,脱口而出:“略显仓促。”
刘纬笑赞:“说的好!很仓促!”
郭谘道:“田制乃社稷之本,仓促行事,难以周全。”
刘纬问:“若是重定田地肥瘠,会不会惹民恐慌?受损势家会不会推波助澜?”
郭谘若有所思:“相公是想侧重丈量,而非均输?”
刘纬道:“近代北地多难,等可降,不能升。”
杨偕、郭谘、孙琳神色一松。
刘纬又道:“重定田地肥瘠有增赋之嫌,恐民误解,波及淮南、两浙、江南、川蜀等产粮地。而今东南岁输已为历朝历代之最,并无多少潜力可挖,不宜再生事端。”
杨偕忽然一脑门儿的汗,这么大阵势只为清丈?那得是多深的坑?
赵祯唤回三人心思:“郭卿、孙卿可愿为朕解忧?赴河北、京东清丈?”
郭谘、孙琳信誓旦旦,三拜而退。
杨偕像是暴疾,汗如雨下。
刘纬意味深长的问:“很热?”
赵祯免去杨偕尴尬:“赐茶。”
刘娥金口许诺:“卿忠心体国,勿忧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