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西取党项 (一)(1 / 2)
寇准时年五十八,不服老,也不愿受岁月蹉跎,闻朝中有事,便放手一搏。
适逢辖下商州捕得一道士谯文易,私藏禁书,并能以术使六丁六甲神,自言时常出入王钦若宅,得其赠诗及书。
南方士大夫的第一次拜相,以灰头土脸收场。
恋栈不去的寇准一斧接一斧,又言麾下巡检朱能亲见天书降于干佑山。
中外震惊,怒者众,言者少。
太子右谕德鲁宗道上疏:天道福善祸淫,不言示化。人君政得其理,则作福以报之,失其道,则出异以戒之,又何有书哉?恐奸臣肆其诞妄,以惑圣听。
孙奭杀气腾腾:天且无言,安得有书?天下皆知朱能所为,独陛下一人不知!乞斩朱能以谢天下!
其实,蝗灾之后,赵恒已无心“神道设教”,是臣子不肯收手而已,都想为治下或是家乡父老争取德音、蠲免,譬如冯拯请封中岳等等,但没寇准这么无耻,大胆到私造天书。
不管怎么说,寇准放下了身段,低下了头颅,比赵光义在位时更卑微。
一个将近六十岁的老人,不该满足他的心愿?
于是,赵恒迎天书。
寇准归阙,拜中书侍郎、兼吏部尚书、平章事,首相可以做,独挡一面不用想,丁谓再任参知政事,冯拯改任枢密使。
四月二十八日。
刘纬奉诏回朝,午时中抵京,午时末觐见。
寇准堵在崇政殿东廊下,生拉硬拽,唾沫横飞:“今天下有户八百五十四万五千二百七十六,东南五路、川峡四路能有多少?征一百五十万役夫?户抽一丁?还是两丁?亏你想的出来?你是想逼他们造反吗?”
刘纬一点挣扎的动作都不敢做,生怕遇见个碰瓷的,陪着小心却又不落下风:“相公息怒,不是下官逼他们造反,而是相公逼他们造反。”
寇准吹胡子瞪眼:“老夫不是王子明,不会姑息你胡作非为、信口雌黄。”
刘纬颇为无奈:“天禧二年、天禧三年、今春,东南五路皆蝗,川峡四路灾情虽轻,好的有限,连续两年减产,而贡赋如旧,相公觉得他们还能撑下去?”
寇准怒目:“自有朝廷赈济,轮不到你兴师动众。”
刘纬道:“与其养着他们生事,不如为陕西人民添一份福祉,家国两相宜,何乐而不为?”
寇准冷笑:“动辄兴兵,师出无名,是在为他们谋福祉?”
“师出无名?他赵德明都不敢说这句话!”刘纬反问,“相公呢?为官四十载,明知亡于党项贼手的缘边军民不下五十万,却无动于衷,下官至少敢于……”
一内侍飞快出殿:“刘纬觐见。”
寇准松手讥讽:“艺高人胆大。”
刘纬深揖远去:“有相公运筹帷幄,错不到哪去。”
那内侍又宣:“寇准觐见。”
……
赵恒的心情比较复杂,兴奋、忐忑各半,并命冯拯在一旁参详,上来就问:“已能确定?”
刘纬道:“涉及百万军民安危,臣慎之又慎,而且契丹今次征兵规模远不止二十万,可能高达四十万!”
冯拯就是一愣:“契丹主另有企图?”
刘纬语出惊人:“如果契丹主御驾亲征,驱众四十万不足为奇,反之则可能是为阻卜或者……党项。”
冯拯狐疑:“契丹会讨党项?”
刘纬道:“河北缘边榷场近来有种说法,天禧元年秋,吐蕃宗哥部李立遵有意借道党项朝契丹主,赵德明不许,并掠西域诸蕃朝觐契丹使团,可惜无法证实。”
寇准脸红心热,外强中干道:“李立遵鼠辈尔,难成大器。”
刘纬道:“相公无须自责,若非赵德明桀骜,契丹主也会被李立遵蒙蔽。”
寇准啐道:“尚未证实。”
冯拯把话题拉了回来:“党项恐也为蝗旱之灾波及。”
刘纬道:“十有八九,所以赵德明一再请增榷场。”
赵恒问:“契丹主会因此讨党项?”
刘纬道:“早晚而已,大中祥符九年赵德明不是追封其父为《应运法天神智仁圣至道广德光孝皇帝》吗?庙号武宗,好大的胆子!寇相公方才说我大宋师出无名,难道也有追封先人之心?”
赵恒怒不可遏:“休得胡言,滚出去!”
寇准脸色时青时白,却是罕有的压制住了怒气,因为拜山南东道节度使(襄州)时,他曾言父名湘,与州名音同,望守旧镇(武胜军、邓州)。
张景宗等在门外,问:“昨秋,何亮往三司胄案送了十罐猛火油,说是嘉瑞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