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兴亡相承（1 / 2）
三人吃过饭，便又一齐回枯骨，经过之处，草叶中窸窣作响。
玉不去问道：“枯骨林为什么能将活物化作白骨？是因为草里的那些东西吗？”
亓玉道：“不错，这些都是盘根草，只生长在这种的树根上，而黄泉洗尘虫又只在腐烂的盘根草中繁殖。用盘根草养着黄泉洗尘虫，大量的洗尘虫都蛰伏在盘根草下，因为通体透明，所以不易察视，但有活物经过，大量的洗尘虫便瞬间吸血噬肉，远远看去，就仿佛活生生化为白骨，所以这一带被称为枯骨林。”
吾羲道：“这些虫子也是怕那你身上古虺的味道，所以你出入枯骨林，这些虫子反要避开你，所以与你同行你就不会有事？”
亓玉点了点头。
当夜，亓玉照看虞让说，见吾羲和玉不去默默坐在一旁，道：“山顶有亓族的社火，都是一些年轻人在玩，好几个村子的年轻人都会去，若是闲着无聊可以去山顶玩一玩。”
山顶上篝火哔剥，驱除入夜的清寒，亓族的少年们精神抖擞，少女们头顶花环围着篝火载歌载舞。
夜色朦胧，火光跳跃，众人见有两人见傻愣愣立在旁边，便有人拥上去，将两人拉进去，一起跳舞。
二人很快被他们的热情和欢乐感染，在其中怡然自乐。
突然一名俏生生的亓族少女，将花环套在吾羲头上，笑意灿然，周围众人顿时一阵欢呼，喊着拍子唱跳，并不时将吾羲和少女往中间推攘。那少女便搭着吾羲在中间跳舞，歌声如同石上清泉。
周围的人席地而坐，和着歌声打拍子。
吾羲见众人都兴高采烈，便也在中间摇摇晃晃，算是跳舞。一瞥眼，见玉不去也坐在地上乐呵呵打拍子，一时兴起，将头上的花环扣在玉不去头上。
一时间，少女的歌声戛然而止，和着歌声的拍子也停了，周围的少年男女一脸愕然地看着吾羲和玉不去。
吾羲和玉不去脸上的笑，僵硬起来。
那亓族少女瞪着吾羲一脸的委屈，最后气哼哼转身跑下山去。周围的人都是满脸惊讶和疑惑，都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忽然一名亓族少年嘟囔了几句，似乎十分扫兴的样子，拿了一捆湿树枝，压灭了篝火。
众人见篝火已灭，少年们纷纷逼近吾羲。
那熄火的少年嘴里嘟囔着，过来便要抓吾羲的衣服摔跤，吾羲一躲一带，倒让那亓族少年扑了个趔趄，那少年忽然认真起来，身手也是十分敏捷而且招式出其不意，一时犹如‘巨蟒缠身’，一时又有‘蝎子甩尾’，刚用了‘狡兔三窟’，又接上一招‘鱼翔浅水’，各种招式层出不穷。
吾羲最不精招式，无论对方何种招式，都是以自身浑厚真气硬抗，却震得那少年连连倒退。
周围其他少年纷纷站起来。落败的少年又嘟囔了一句，转身离去。
又有一名少年站出来，朝吾羲扑过来，吾羲还是生扛硬躲，将那少年远远攘开。
亓族少年如此挫败了五六人之后，围观之人败兴离去，便陆续离去。
二人相互茫然不知何意，只得怏怏下山。
亓玉见两人回来，吾羲一身狼狈，手里还挽着花环：“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吾羲茫然道，摆弄着手里的花环：“不知道怎么回事，有个姑娘给我戴了只花环，大家就特别高兴，又唱又跳的，我把花环往他头上一扣，大家就不唱也不跳了，打起架来……”
亓玉听完，笑了起来：“花环，是年轻人社火时用来示爱的。”
吾羲愣了愣，看向玉不去。玉不去从之前大家的反应已猜到七八分，此时一经证实，还是有些尴尬。
“你若是对那姑娘无意，就应该躲开花环，既然戴上了就视同接受了别人的心意。你把花环转赠别人，等于是欺负了那姑娘，小男孩子自然要为她抱不平。”
吾羲张了张嘴：自己戴着花环跳来跳去，按照亓族风俗，俨然是情投意合接受了那少女的心意，而自己却将花环给玉不去戴上，在他们眼中，分明是自己践踏了那少女的心思跟玉不去示爱，而且示爱对象还是个男孩子，不怪乎那帮人神色古怪，还接连跟他打架……
想着想着，吾羲不禁尴尬起来：“我……我……”
亓玉看着玉不去，悠悠笑起来：“挺好的。”
玉不去扭过头去，脸有些红。
吾羲郁闷道：哪里就好了！那姑娘不恨死我！”
亓玉笑道：“亓人心思淳朴，一时气恼而已，不会因此恨你的。”
玉不去不信，但翌日傍晚，亓玉的说法就得到证实。
玉不去和吾羲从饭堂回去路上，只见一大群人围在那里，叽叽喳喳地说什么。人群中央正是作夜送花环的少女和大家的少年。
亓玉听了一会儿，笑道：“他们家得了许多蜂蜜，那兄妹俩正在分呢，我们也去要一点。”
吾羲连忙甩手道：“要去你去，我才不去自找霉头呢！”
两人正说着，忽然见那少女用大绿叶包了几块蜂蜜走过来，朝亓玉问侯一声，递给她一包。之后那少女嗔视了吾羲和玉不去一眼，嘴里嘟囔了一句不知什么话，将手里蜂蜜摔到两人怀里，小嘴一掘，脖子一拧转身走了，又去和那少年分拣竹筐里的蜂蜜去了。
吾羲愣了愣：“她说什么？”
亓玉笑道：“她说，祝你们甜甜蜜蜜！”
吾羲挑眉，看了眼玉不去，有点尴尬，便嘬了一口手指上的蜂蜜：“这蜂蜜是挺甜的。”
玉不去看着碧绿的油叶，衬的那蜂蜜更加澄黄：“她们果然是一点都不记恨的。”
亓玉道：“他们不是不懂得恨，只是他们的记恨不会留给自己的族人，对于亓人来说，每个族人都是自己的家人。”
“夜枭也是亓族人，为什么他就变成那样了？”
亓玉道：“他从未和族人一起生活，他是在外面的世界长大，他的内心并不属于亓族。”
吾羲还在挑蜂蜜吃：“你们亓族人真好，不记仇还很大度。”
“你觉得不记仇、大度很好，我们却不这么认为。”亓玉道：“我们觉得这些是必须，是底线。”
吾羲愣住：“底线？那你们亓族人岂不是个个都是圣人？”
“圣人？只有外面的世界才需要圣人，我们不需要。”亓玉冷笑：“我们不记仇，是因为我们都是真正将族人视为同胞；大家愿意分享食物，不过是因为，大家都知道，天地万物不为个人所有，自己盈余之物，理应众生共享。说到底，亓人不过仍是用本心生活，外面的人都是为了欲念奔波。”
吾羲再次愣住，觉得嘴里的蜂蜜甜的有些齁。
“我终于知道，为何当年萧迗将军战无不胜，南下征伐却到此返程。”玉不去怅然道：“他是想留下俗世中最后的桃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