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一品少师(2 / 2)
能在这个大院里的,都是些捯饬木头玩意儿的匠人。李邦彦并不在意他们,赵明诚重视的是新铁,几乎是每隔三五天就要进入大宋冶炼场察看。
前几天赵明诚对冶炼场的人说,要打造出来可以让每个人都做碗的铁皮,摔不烂、磕不坏、不留痕。
一帮人顿时傻了眼了。
可是赵明诚坚持要把这玩意儿给弄出来,还说要他们自己在炭和煤上做文章。
李邦彦早就安排了自己老爹进这冶炼场。如今他每天都催着工匠赶紧想办法,只要是能做出这等东西,日后保管吃香喝辣的。
投其所好,才能升的快啊。
如今的冶炼场,那是供上千人吃饭的地方。赵明诚搞了一出以工代赈,不在农事和商业上做文章,以工业制造创造就业,让钱重新开始值钱,如此这般才稍微缓解国家的钱币价格高涨的燃眉之急,赢得了朝野上下的赞誉。
如今各州各县都在效仿赵明诚的做法,百姓们也都纷纷赞赏赵明诚。
伴随着嗡嗡的鸣叫声,一架半自动的刨木机开始运作了,与此同时,新型的织布机也开始咣当咣当的运作。
织布机,这可是大宋全体女性、南院、以及工部诸多官吏共同的智慧结晶。
只见一个大男人坐在椅子上,只轻轻动动脚踩着踏板,手里抚着转柄,来回地搅动,这织布机就立刻运作起来,梭子在五颜六色的线条上来回穿梭。织布机上面吞着丝线,下面吐出来的却是华丽的颜色鲜艳的布匹。
而织布机下面还有一道撑子,拦住了布匹,将布匹往上拉起,挂在了前方的横梁处。
“这就是我们大宋目前最先进的织布机?”
一旁管事的连忙回答,“回少师。这台机器能日产六匹布。要知道咱们大宋技艺精湛的绣娘一天也最多织一匹半,两天才能织出三匹上好的布来。而技艺普通的女子也不过一天最多产一匹布。”
“幸得少师支持,命我等在机器上多费心思,如今我宋的织布机已经可以一日六匹,这速度可谓突飞猛进啊。已经是当世最快的了。”
李邦彦也在旁扭着屁股附上些许夸赞溢美之词。虽然赵明诚不爱听,可是说这种话总归没错。
赵明诚皱眉,“速度快还不够,要多产。一台机器怎么够,要生产出上千台、乃至于上万台才足够。须知物以稀为贵,只有制造出来的机器足够多了,寻常老百姓才能买得起。否则就算是做出来了多好的东西,若是不能够复制推广,为民所用。那么这个机器就是失败品。”
“是。谨遵少师教诲。”一帮人立刻作揖答应下来。
赵明诚看完了作坊,又召集工部几位年纪都比他大的干事商议了一番。等到商议结束,天已经黑了。
此时的李清照还在对着镜子梳妆,没想到从订婚到正式拜堂成亲,还有这么长的时期。
侧夫人,李清照查遍了历史上所有典籍,这个称呼还是头一回见。足见赵明诚为了娶她还是用了很多心思。
女子心细,越是这种小细节越是能见出对方的真心。
看着镜子里的少女肤色白皙,李清照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地面红心跳的。
半夏在旁边瞅着,“小姐,您在笑什么啊?”
“说了你也不懂。”
半夏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小姐,“小姐,婚服虽然已经有人给您绣了,可是您好歹也要自己上几个针脚,这样才好。而且您始终不肯学女红,以后到了赵家可怎么办啊。”
“不会又怎么样。咱们大宋的少师难道娶我是去给她做女红的吗?”
“可我听说,少师家里已经有许多女人了,还有李师师那样的美女。听表少爷他们说,李师师长得出尘飘逸,像是遗落在人间的仙子。”
李清照回想起上次在山上相见,“李师师确实貌美,寻常女子见了是要自叹不如。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我是李清照。”李清照闻言,旋即脑海中漂浮出几句词句来,她掀起裙角,赤着脚快速走到桌边,抬头望着荡漾在空气中的黑暗,慢慢踱步爬上树枝稍头的淡黄色弯月。
黄色的月季在院中已经盛开了,而旁边更为夺目的芍药在释放浓烈的花香。
李清照拿出宣纸,用小楷毛笔沾了沾墨汁,不过半炷香的功夫,一首清新小词便跃然纸上:
“暗淡轻黄体性柔,情疏迹远只香留。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
梅定妒,菊应羞,画阑开处冠中秋。骚人可煞无情思,何事当年不见收。”
李清照一气呵成写罢,便将信纸递给半夏,“你看如何?”
半夏一个干活的姑娘,哪懂得这些咬文嚼字的功夫。
但是仔细看了看,“我觉得这两句像小姐,说出了小姐的心声。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
“这不就是了。李师师自有她的貌美,可我亦有我的才华。旁人总是喜欢拿我和她比较,可是我才不会理会那些外人。天下独我一个李清照是也!”
“说得好!”门外忽地飘来一声沉钟般的声音。
李清照隔着门惊喜地喊道,“爹爹——”
李清照拉着李格非走到书桌旁,父女二人一同在豆大的灯下细细玩赏这首新词。
“你这两句,可了不得。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外人见了,定要说你高傲。”
“爹,这分明是自勉,哪里有高傲自满之词。谁人有谁人的独特之处,为什么旁人要拿容貌来和我相比呢。我最恨女子以色侍人,更不喜欢人家总是拿我的容貌和这个那个比来比去。”
李格非面上温温笑道,“说的是,说的是。”心里却担心不知道这丫头到了赵府,赵明诚能不能受得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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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全黑了,赵明诚坐在大堂等候,始终不见张择端回来。
“他这回是不是真的被人绑走去卖艺了?”赵明诚自顾自道。
话音刚落,张择端背着他的画筐子披着浓重的夜色迈步进入了赵府院落,一进门就看到赵明诚果然在等他,“表兄,我回来了。听秦大哥说你找我,有什么要事吗?”
“我知道你喜欢画画,把你留在南院太屈才了。”赵明诚开门见山的道。
张择端面色稍变,“我听说我画的东西于民有益,怎么能算是屈才呢。”
“你收拾收拾,明日我要带你进宫面圣。”
“面圣?”
“我将你的画呈给了官家看,官家大为赞赏,想要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