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1 冉冉升起的帝星(1 / 1)
一天之内,先获捷报再收败报,同泰帝犹如置身冰火,心情起伏难平。他召来一干随驾人员,先训斥朝臣们玩忽职守、边备不力;又痛骂前线将士指挥失当、作战无方;再谴责将军们行军缓慢、贻误战机;最后,他命令刘睿等武将连夜修订作战方案,来日再议进军事宜。
第二天,皇帝升帐,专听军事汇报。枢密使刘睿先命殿前军都统治张洪涛和镇北将军王浩将一幅雁代地形图展开在地上,然后说:“陛下,虽然我军丢了大同,但张永德收复山阴后,我大周的战略态势仍然优于敌军。且张将军报告说山阴一战歼敌万余,不日还将攻克应县,待陛下率军到达,收复大同指日可待。陛下试想,我军主力十二万人尚无损失,加上滑州、晋阳等地陆续到达的地方部队,我军的总兵力在十八万人以上。而柔然南下的部队总数不过八九万,还在大同城下损失了一两万,又在山阴损失一万,那么敌军的总兵力不会超过七万人,击败他们,我军应该是有把握的。”刘睿指划着地图接着说:“陛下请看,我军前锋现在驻扎在这个位置,离应县不到三十里。柔然在应县的守兵数量据报只有两千多人,只要攻克了应县,向北到大同百里之内无险可守,若我们再能歼灭敌军两三万人,柔然必定远遁,不敢再觊觎我大周的领土。”刘睿又指着地图上的大同城说:“即使柔然残部不肯逃跑,选择坚守大同,陛下也不必担心。镇北将军王浩随军带来了威力巨大的抛石车和床子弩,足可一发击杀数人,甚至将城楼击碎,敌人守城只能是自取灭亡。”刘睿唾沫星子乱飞,继续说道:“臣等昨夜商讨后,认为,陛下可命令张永德进兵取应县。待其得手后,御驾再统大军从雁门关前出到应县以北,殿前军都统治张洪涛所部为左军,镇北将军王浩所部为右军,臣带六万禁军在中路护驾,各支地方部队负责侧翼安全,命张永德保护后方粮道。如此必能击败柔然……”几个重要将领又给刘睿的汇报做了些补充。同泰帝还叫过赵松寿问了问钱粮补给等方面的情况。最后,同泰帝拍板决定,让张永德立即进兵,收复应县。
朝廷大军到达雁门关、光复山阴县的消息早就传到了三百里外的光裕寨,人们奔走相告,欢呼雀跃。宋太公的心情也很舒畅。从本心来讲,他是想借这个机会再让宋家报效朝廷的。于是,他叫来孙儿宋启愚,让他率领三百团练军,押着百十名柔然俘虏,前往山阴县投效官军。他还让孙儿带了一封亲笔信交给韩通,请其代为引荐。
韩通自打见到宋启愚的那一刻开始,就对这个小伙子非常喜爱。他马上领着宋启愚骑马来到张永德大营。韩通让宋启愚在营门处稍候,自己先进帐拜见张司令。施礼之后,韩通满脸赔笑地对张永德说:“大帅,末将给您带来了一位旷世之才、绝世之将,现就在帐外等候。”张永德翻着白眼看了看韩通,哼了一声,问道:“什么人呀?”韩通赶忙回道:“这个人叫宋启愚,光裕寨人士,就是先前带着几百寨兵毙伤四千柔然军的团练。”张永德不屑地说:“本将之前就说过,休听他们吹牛,还几百人消灭几千人,我的侍卫军也没有这样的战力。咱们打下山阴县,也不过毙伤千把柔然兵。韩将军,你是受了他多少好处,才这样替他们说好话的?”韩通辩解说:“不,不,大人,末将从不曾收取光裕寨的金银,完全是为国惜才,特向大人举荐……”韩通好说歹说,终于把张永德磨烦了,答应见一见宋启愚。韩通马上来到营前叫宋启愚进帐。他还不停地嘱咐宋启愚,说张司令脾气大,一定要小心回话。
宋启愚进帐后,向张永德施了大礼,可张永德却没让他起来,而是转头对韩通说:“韩将军,你先回营提点部队、打点行装,准备出征。”韩通无奈,只能打了个千,听令退下了。张永德这才呵呵笑着对宋启愚说:“宋公子,起来吧。本将听说光裕寨是个大寨,百十年中物产丰饶,积累的资财车载斗量。宋太公想给你捐个好前程,本将完全可以理解,也能够帮忙。只是圣上身边有多层关节需要打通,你可知道?”宋启愚是多么聪明的人,立时看清了张永德索贿卖官的丑恶嘴脸。但为了实现太公的心愿,他装傻充楞地回答道:“当今圣上能够御驾亲征,定能成为一代雄主。在下若能为国效命,自当疆场杀敌,保家卫国。只是,在下并非要捐官,而是要凭借战功请皇上起用。”张永德冷笑了几声,讥讽道:“我说宋公子,你是大户人家出身,怎么也这么不晓事!本帅并不希图你的几两银子,只是大军出征花费巨大,朝廷拨付的钱粮时有延误,若不从你们头上开销些,让士兵们怎么打胜仗!再说,几万两银子对你来说不算什么大数。你家祖上为官多年,喝兵血赚得的利钱恐怕也不止这么多吧!”宋启愚内心已经怒不可遏了,但他还是尽量平静地答对道:“张将军,我祖上为将一向清廉自守、爱兵如子,从没有喝兵血情状。在下自幼学文习武,二十岁接掌团练,几年来训练刻苦,军纪严明,曾数次击退柔然侵扰。就在十几天前,在下还带着四百团练兵于光裕寨以北歼敌数千。”张永德俯身探头看了看眼前这个年轻人,猥琐地大笑起来:“哈、哈……哈……宋公子,我的眼泪都快笑出来了。你还没当官呢,就学会编大话搪塞上司了。你不愿出那么多银钱也行。眼看到了深秋,我的士兵缺少御寒衣物,你给我送来一万两冬装银子,本将保举你入伍当官。”宋启愚义愤填膺,对张永德抱了个拳说:“某本愿为皇上效命疆场,不想却被将军敲诈,这样的官,不当也罢!某告辞了。”张永德大怒,一拍桌子,喝道:“本将面前,岂容你使性子。来人,将他给我乱棍打出。若不看韩通将军面子,本将定要杀了你个乡巴佬。”
宋启愚气哼哼地回到韩通营外。吴襄赶紧跑过来牵住宋启愚的坐骑。席军民等人也围过来。曹可用问:“咋样?朝廷封咱个啥官呀?”宋启愚下马,苦笑着说:“张永德向我索要钱财。我没有答应。他不但不愿容留咱们,还把我打了出来。”众人听后简直气炸了肺。董阳骂道:“这个狗官,算个什么东西!咱们是去报效国家的,凭什么给他钱。”席军民也说:“我们兄弟出生入死,保家卫国,却要贿赂这样的赃官。咱们回家,不去了。”曹可用说:“好兄弟,国栋说的对,即使我们投了军,也要受那狗官的气,还不如回去。一样可以打柔然。”最后,宋启愚把脚一跺,命令全军上马,回转光裕寨。临出发前,宋启愚叫过余天锡,让他到韩通营寨替自己致意,并将所带信鸽留下,以通联络。
当天晚些时候,皇帝的圣旨传到了山阴。张永德命令韩通为先锋,于次日出动,攻击应县。韩通不敢怠慢,下令三更造饭,四更拔营。
第二天凌晨,月亮还在天边挂着半个脑袋。韩通便率领他的人马到达了应县城外。他下令乘夜攻城。随着隆隆的战鼓声,五千大周将士呐喊着扑向了城门和城墙。柔然值夜的士兵迷瞪着眼睛往城外一看,但见到处都是火把,吓得他们赶紧吹角报警。几百个被惊醒的兵卒,乱哄哄地被长官呼喝着上了城墙,参加抵御。一个个柔然人弯弓搭箭,向着呐喊方向和燃着火把的地方射去。可令他们奇怪的是,那些火把很少被射倒,反倒是擂鼓声和呐喊声越来越大。柔然兵不敢出城,只能更加拼命地放箭。直到天色微明,柔然人才看清楚,他们射的只是周军插在地上的几千个火把而已。这时,韩通把令旗一摆。鼓手们转身拾起地上的锣和铁牌用力地敲了起来。几千周军对县城展开了真正的进攻。不到一个时辰,应县城墙就有多处被周军攻入,甚至有几十名周军已经拿下了南门城楼。可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传令兵飞马来到韩通跟前,递上令牌,说道:“张将军有令,暂停攻击应县,等待大军前来。违令者,斩。”韩通是吃过张永德苦头的。他再三向传令兵确认了命令内容,最后,才无奈地下令停止攻击。可韩通不知道,张永德之所以不叫他进攻,仅仅是害怕他率先破城,抢了主帅的风头。
这个喘息机会,对于柔然人来说太难得了。他们先把南城上的周军赶了下去,又组织士兵和民夫拆了一些民房加固城墙,还组织起了五百人的轻骑兵部队,随时准备对周军进行反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