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欲念(1 / 2)
六姨婆说,如果不是白灵在路口烧的那一挂“赔命纸”,我早就跟林家妹子一起死在棺材里了。所谓赔命钱,按照村里长辈的说法,多半是替人抵命还债的阴钱,是捎给索命恶鬼的,烧钱的人多半也会耗损阳气。六姨婆说林家妹子欠了阴债,又在姆妈面前扯谎,我跟她有婚约在先,自然实际上也算是“债务缠身”的。
听了这话,我不由得有些愧疚,一时说不出一句话来。
六姨婆说:别哭丧着脸了,人死不能复生,节哀吧。等房间里白烛灭了,去把你爹妈还有林家那女娃的尸体背出来,带到姆妈庙去,省的再起了尸。
我只能点头应允,不敢再多说半句。之后这来回几趟背尸,我也是昏昏沉沉,白灵和六姨婆一路护送,直到天蒙蒙亮,我才把三人都转移到姆妈庙之中,六姨婆说,等查清楚了是怎么回事,她在做个法事,把几口棺材都烧了,免得再生怨气。
姆妈庙里,我父母的尸体血泪未干,但双眼已经合上了;林家妹子的尸首却依然死不瞑目。
六姨婆告诉我,林家妹子对我们隐瞒了事儿。
她对我家说,她虽然在城里做了小姐,但全迫于无奈,而且并未造杀孽。但实际上,她进城不久就做了一个地产老板的小三,而且堕胎两次,最后还被地产商老婆发现狠狠揍了一顿。走投无路又没有本事的她这才当了小姐。
堕胎即是杀孽,在这个保留生殖崇拜的古老小山村里,是罪大恶极。
然而,林家妹子为了隐瞒这一切,从未为婴灵设龛祭拜,罪孽越累越深。
这样的人,本来是绝对不能用来当冲喜的婚事的,即便要办,也必须红事当白事办,以示赎罪。
听完之后,我有些激动,咬牙看着我父母说道:那他们呢?他们有什么罪?就算为我找错了媳妇,难道他们就该死?
“你爹妈是不是因为罪孽死的,还讲不清楚。”六姨婆说道,“等黎明阴阳交汇,我帮他们行针一看就晓得多半了。”
这一夜,我欲哭无泪。
早晨五点多,天空黑白交叠的时候,六姨婆用一根银针在三具尸首上分别刺了一下,观察了会儿,说:你爹妈可以葬了,不过林家女娃还下不得葬,怨气郁结,心愿未了,葬下去恐怕要化了毛尸。
我说那要怎么办?总不能让我再跟这一堆烂肉结一次婚吧?六姨婆飞快堵了我的嘴,让我不要胡说,她说让我先简单操办了父母的葬礼,入土为安,完事以后,她上一趟县城,说这事她也还不是很确定,必须要请高人来看看。
我不甘心,问她到底是谁杀了我父母。她说我父母双目紧闭,不像有怨气,但是却流下血泪,要么是生前欠债,要么是中了村里游荡的婴毒——也就被是十几年前因为计划生育被父母抛弃,死在山间小孩形成的怨灵所伤。接着,她又意味深长说:不过这两种都是比较好的可能。
我心里咯噔一下,赶紧问还有什么更坏的可能,她苦笑,根本不说,催我赶紧操办了父母的丧事,具体仪式可以以后再补。
我们大概是少有的几处保留土葬的地界,不是因为政府开明,而是穷乡僻壤政府懒得管。我父母就草草葬在了六姨婆屋后的坟山上,连个像样的碑都没来得及刻。我在坟前一直跪倒天大亮,白灵才怯怯的推了推我,说六姨婆要赶紧上县城了,让我回姆妈庙看好林家妹子的尸体。
六姨婆她去县里请人要大半天,临走时给林家妹子尸体立了个假坟,骗林家人尸身已经安葬了。而林家那边,据说昨晚送葬队伍遇到了鬼打墙,一个个都被吓得不轻。林家妹子头里有三个兄弟,他们也根本不重视这个当了鸡婆的闺女,所以巴不得早点下葬了事,也就没有追究。
另一方面,姆妈庙除了祭奠节日和婚丧嫁娶,基本没有人来。
所以,六姨婆让我们就呆在姆妈庙里,把林妹子的尸体用黄纸贴了,又包上草席镇在姆妈娘娘像后头。她临走时交代,这大半天时间里,我们必须一直呆在这里,不能让任何人发现尸体,不能让尸体起尸,更不可以报警。说完,留了一踏黄纸让我们应急,就急匆匆离开了。
姆妈庙里,白灵一直静静守在我旁边,不说话也不睡觉,而我每一次看她,她就对我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