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章 山中林木静,宝鼎配佳人(1 / 2)
四月廿九日,南阳城东北六十里,孤竹峰宿芳宫。此处属南阳郡方城县。
南阳是个盆地,北为伏牛山,西为大巴山、武当山,东为大别山、桐柏山。南阳南面与荆楚低缓之地相接,无大山。
方城乃南阳郡内的一小县,约于南阳城东北百里处,有南阳北大门之称。孤竹峰为方城县西北郊外的一座山峰,属伏牛山系。秦岭横亘于巴蜀与甘陕之间,东西长数千里。秦岭东端尾部有北中南三支余脉,北为肴山与邙山,中为熊耳山,南为伏牛山。伏牛山东西长数百里,南北宽一百多里。伏牛山系如此之大,其中必然有众多大山大峰,宿芳宫所坐的孤竹峰便是其中的一座。
孤竹峰西北、东北与西南多断崖峭壁,东南地势稍缓,宿芳宫的山门即设在东南的山麓之上。孤竹峰方圆五六里,峰上有墨竹、斑竹、水竹与楠竹等多种竹类。孤竹峰四季分明,景致极好,峰上峡谷怪壁,清流瀑布随处可见;翠竹林木、奇花异草,比比皆是。山峰的西侧与北侧为深山老林,其中古木参天,遮天蔽日。
宿芳宫乃曾定所建,占地二三十亩,坐落于孤竹峰的半山腰上,是个融合了道教与民间建筑为一体的小型宫殿。孤竹一叶是宿芳宫少主,曾定大孤竹一叶十八九岁,既是将孤竹一叶一手带大的人,又是教授孤竹一叶一身武艺的师父。
师徒两人的缘分始于二十多年前。当时曾定仅十八九岁,因机缘而与武当派英杰杨业相识相恋。然而相恋不久,杨业却因师门召唤而回武当,曾杨二人因此分别。别后杨业移情别恋,最终与同门师妹田玉烟成婚。婚后不久,杨与田即生一子,曾定因爱生恨,偷偷将杨业之子偷出。其时杨子近周岁,曾定本想将其抛弃,以解心头之恨,但杨子美白可爱,曾定抱子在怀,生出女性的人母本能,不忍将其丢弃,最终以孤竹峰“孤竹”二字为杨子姓氏,取名“一叶”,偷偷抚养此子。此后曾定一面辛苦养子,一面惩恶扬善,招纳徒众。曾定才智过人,武艺高强,兼容武当、华山与嵩山三派内功与剑法。三年后,曾定率领徒众,平定了方城县。
方城县平定后,曾定开始营建宿芳宫,其时曾定已有精锐徒属四五百人。曾定既要养活一众徒属,又要修建宫室,宿芳宫因资费不足而时建时停,前后历时五六年才最终完成。
且说杨业与田玉烟丢了首子之后,又生一子,即为杨轻尘。杨夫妻二人一直以来都不知所丢首子的下落。四年前曾定因刺杀南越之主刘霄而被刘霄重伤身亡。弥留之际,曾定将孤竹一叶身世告知孤竹一叶。数月后,南越血洗宿芳宫,宿芳宫千余女众只剩数十人。其时孤竹一叶与唐玉宣掉落嵩山西北龙吻谷天坑中,二人出坑后,孤竹一叶即回宿芳宫,见了宿芳宫被血洗后的惨象。悲痛之余,孤竹一叶决心为曾定与宿芳宫女众报仇。一二月后,孤竹一叶率领江北各大门派前赴衡山与南越刘霄决战。战中孤竹与刘霄对决,最终二人同归于尽。临终前,孤竹将唐玉宣与宿芳宫托付与弟弟杨轻尘,宿芳宫及徒属数十人由杨轻尘管照。
其时唐玉宣只尝练平云子的剑法,而不习其功法,孤竹死后,唐玉宣便重回坑中找寻功法,练成后即将平云子刻写功法的大鼎从坑中移出并藏匿。而后唐玉宣便只身游历江湖,寻找薛忍与五毒教书谱——《神异秘谱》的下落。这便是曾定、宿芳宫、唐玉宣、孤竹一叶和杨轻尘等人事的来龙去脉。
三月二十六日,唐玉宣同杨轻尘在金陵相约十五日后,即四月十一日,在宿芳宫相会。唐玉宣独自离开金陵后,便只身前往赴约,商讨接管宿芳宫的事宜。杨轻尘晓得宿芳宫是自己大哥孤竹一叶临终前托付自己的,而那时唐玉宣又是自己大哥的恋人,当时宿芳宫的许多女员亦识得唐玉宣。三人之间存续着一些情义在里边。又者宿芳宫本是女子掌教,杨轻尘身为武当弟子,要分身掌管宿芳宫,到底有些不便,现唐玉宣要借用宿芳宫,倒是适合的事。故而杨轻尘便应了唐玉宣的请求,将宿芳宫交由唐玉宣。于是乎,此时的宿芳宫已由唐玉宣掌管了。
四月廿九日午时,唐玉宣领着欧阳沧浪、吕氏姐妹与马善等五毒教众,抵达了宿芳宫,而后安顿部众。
今日是廿九日。巳时一二刻,唐玉宣携欧阳沧浪,二人正往曾定与孤竹一叶陵墓走去。
曾定为宿芳宫宫主,曾定下葬时,孤竹一叶与宫内的几个主事女员便开辟了一条通至墓穴的石板道。后来孤竹一叶又以武林盟主的身份战死,孤竹下葬时,石道又得以修整拓宽,其宽已至七八尺。石道宽敞整洁,人行其上,自然舒心。孤竹一叶青年俊杰,有情有义,唐玉宣曾深爱于他。此时清明已过,唐玉宣念及与孤竹旧情,又要振兴宿芳宫,故而决定去墓前祭拜孤竹一叶宿芳宫祖师曾定。曾定与孤竹一叶的陵墓相隔仅一百来步,坐落于宿芳宫正东面一二里的两处小坡之上。
二人且行且谈,欧阳沧浪感于孤竹一叶之事,叹道:“人生之最大憾事,莫过于英年早逝了吧!”孤竹一叶的年龄,欧阳沧浪早已从唐玉宣口中得知,他比唐玉宣大三岁,比自己大四岁,正是人生青壮美好之年。欧阳推己及人,觉得孤竹之死实为憾事,故而有此感叹。唐玉宣曾深爱孤竹一叶,孤竹当初之死对唐玉宣来说,实在是悲痛万分之事,欧阳此时的惋惜之感,唐玉宣是再深切不过的了。
这三四过去,唐玉宣当初悲痛早已被岁月消磨。唐玉宣平静地道:“他们师徒两个都是英年早逝的人,也许另一个世界里正好为伴罢。人死不能复生,希望他们另一个世界里能相聚安生。”欧阳瞧着唐玉宣的神情,那非同寻常的平静,似在诉说她曾经有过深切之痛。欧阳着迷于唐玉宣的美貌,唐玉宣深爱过孤竹,欧阳难免有几分羡慕孤竹与唐玉宣早识之意。另者,欧阳本是对孤竹惺惺相惜,心中偶发感慨,此时瞧见唐玉宣神情,才知那“人死不能复生”的悲痛不是随便一人便能体味得到的。欧阳道:“看来我们这些活着的人,真应该好好珍惜。既要珍惜自己,又要珍惜自己所爱,爱自己的人。”听到欧阳这一句,唐玉宣不由看了他一眼,脸上露出了贴心的一笑。
两人往前又行一阵,便见曾定与孤竹师徒二人的陵墓了。二人的墓穴各占一处坡头,一左一右。快到跟前,欧阳指着就近的那座半个房屋大小的墓穴道:“这一座想必就是孤竹一叶的墓穴了吧。”唐玉宣道:“不,这座是曾定宫主的。孤竹是右边那座。”欧阳不由一奇,道:“孤竹的墓穴比他师父的还大?”原来欧阳之所以说稍前的墓穴是孤竹一叶的,是看见它小于稍后的那座。
唐玉宣见欧阳不解,道:“三四年前,南越派人多势大,南越之主刘霄野心勃勃,想吞并江北各大派,而且江北各派都无力与之对抗。故而孤竹能统领江北各派击败南越刘霄,不能不说是为江北各派除去了公敌。孤竹又身为各派盟主,因公殉职,他下葬时许多武林人士都在场,陵墓的规格也比他师父的大,亦比任何武林人士的都大。”欧阳道:“原来如此。”随口又道,“如此讲来,能成为武林盟主,倒是有不少好处的事。”唐玉宣道:“时势造英雄。那时宿芳宫被南越刘宵血洗,孤竹一叶又有较高强的功法,由此成的武林盟主。如今武林无大事,各派掌门或其他的厉害人物,都势均力敌,资历声望亦相去不远,若要评出个服众的武林盟主来,恐怕是极难的了。”欧阳沧浪应到:“那倒也是。”说时,两人已至曾定墓前。二人放下手中酒菜果品,准备祭墓。祭了曾定,又过去祭孤竹一叶。二人神情肃穆,对眼前长眠的死者极为恭敬。
片刻,祭拜完毕,二人转身出来。墓地所在山头是一面宽而长的断崖,坡下为悬崖峭壁,深达一二十丈。二人虽出墓地,但石道挨近墓地的一段在崖壁之上。人在石道上,或行走或站立,视野都极阔极远。此时正中夏时节,林木葱翠,鸟兽繁荣,景致自然极好。
祭拜已过,唐玉宣对着欧阳问:“长清,你可知我带你祭拜他二人的原由?”欧阳沧浪正思索着这个问题,道:“我想至少有这几点。其一,我们来了宿芳宫,理应过来祭拜;其二,你要我帮你振兴宿芳宫;其三,孤竹一叶是你此前的心爱之人,带我拜过他,则是你接纳我了。”欧阳沧浪于男女之情较为坦率,这一点不同于杨轻尘与孤竹一叶,故而说到那第三点时,他看着唐玉宣,言语没有忸怩之色,唐玉宣猛然听来,却是刷地一下素白脸上泛起了羞红。
唐玉宣虽羞红,但心中却是欣喜;这二三年来,她形单影只,很多时候她只是想起孤竹一叶,别无他伴;如果欧阳对她是真心实意,二人携手江湖,神仙眷侣,那自然是好。片刻,唐玉宣鼓起勇气看向欧阳道:“我期望你的,你能答应吗?你能对我钟爱一生,永不相负吗?”其时日光明媚,崖下凉风吹拂,唐玉宣发丝飘飘,玉颜十分动人。欧阳沉迷于唐玉宣美貌与情爱中,已然十分心满意足,便毫不犹豫地握起唐玉宣一双玉手,道:“我能,我当然能!”跟着随手望那日头一指,道,“我之心意,日月可表!”唐玉宣见欧阳说得真诚,心中这才踏实欢喜。
欧阳见唐玉宣娇羞美丽,动人无比,便想将唐拥来怀中片刻。却不想唐玉宣已心满意足,无相拥依偎之意,道:“时日紧迫,我带你去山脚看一样物事。”欧阳沧浪问到:“什么物事?唐玉宣应:“平云子遗世的铜鼎和功法。”关于平云子的功法,欧阳已从唐玉宣得知了个大概,此时唐玉宣要带自己去看,明显是要将功法传给自己之意。欧阳心中大喜,一来自己将习得盖世武功,二来唐玉宣已然将自己视为亲近依靠之人。欣喜间,欧阳随口道:“原来你早将铜鼎搬移来南阳啦!”唐玉宣随口应:“这铜鼎是我与孤竹二人碰见的,如今他在这山上长眠,我便讲宝鼎放在了山下。”欧阳随口应了下,想想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两人一面随口闲谈一面从宿芳宫旁侧沿小路往山下行去。
两人徐行近半个时辰,过了近十里山路,来到宿芳宫东南角下的一处崖壁。崖壁八九丈高,十多丈宽,周围是寻常山林。唐和欧阳两人俱身负武功,十里山路行过,也无有丝毫劳累。到了崖下,欧阳望着崖壁道:“看着果然有一些小洞穴。”唐玉宣道:“那是自然,没有洞穴怎藏器物。而且这么高的崖,没有绝好轻功的人,是很难上去的。再者,此处僻静,也少有人来。”欧阳赞到:“确实是个可以藏匿器物的地方。”又就着崖上小洞说,“上面有四五个洞穴,我且猜猜你会藏在哪处?”欧阳指着当中一个看上去较幽深的说:“是不是那一个!”唐玉宣微笑道:“不是。西北角最不起眼的那一个。”欧阳恍然道:“啊,也是!我说的那个虽好,但惹人注目,不是藏匿的好地方。”又转过头竖起大拇指对着唐玉宣道,“唐大姑娘果然聪明!”唐玉宣笑道:“少拍马屁了,咱们快上去把宝鼎拿下来。”欧阳疑道:“一口气就能上去?”唐玉宣道:“怎么,你不行吗?”欧阳屈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内功不如你嘛,不然也不会来学这平云子的功法。”唐玉宣微笑着说:“那好吧,你在这等我就是了。洞子小,两人同去,反而碍事。”欧阳动容道:“又得辛苦你了。”唐玉宣笑道:“谁让我武功比你高呢!”说着,运功提气,呼地一下便往崖上飞跃而去。欧阳在崖下观看,果真觉着唐玉宣静若处子,动如脱兔;内功与轻功皆非常人能及。
那洞穴矮小,口子仅半丈来宽,唐玉宣凭高超功力,一口气便跃到了洞口。跟着,也不回顾,径就进去了。从崖下便可看出洞穴浅显,唐玉宣便抓着宝鼎的一个耳,把宝鼎提了出来。那宝鼎约半人来高,脚大耳厚,身圆饱满,看着有五六百斤重。唐玉宣身负千斤内功,故而一只手便可将宝鼎轻松提起来。这也是为什么她能将五六百斤的重鼎藏到高崖之上的原因。
欧阳看着唐玉宣手中重鼎,正想着她该怎么下来时,只见唐玉宣提着重鼎先往右下方的一处凸壁跃去;到边后,又往更下边的一出凸壁跳去;跟着又往左下方的一处跃来。最终,三起三落,顺利回到了欧阳跟前。欧阳赞赏道:“唐姑娘果然武功厉害,来回之间,当真如履平地,若换是我,恐怕得费好大力去了。”唐玉宣微微一笑,这一笑又是极其的动人美好。
“这口宝鼎还真不错。”唐玉宣一笑过后,欧阳又看着圆满稳重的宝鼎赞道。唐玉宣随口道:“正是。这外壁刻的便是功法了。”欧阳看时,鼎壁上果是一行又一行的刻字,属于隶书体。这时,唐玉宣又说:“平云子前辈是个道士,但他又结交有佛家高人,故而这套功法是平云子融合了佛道两家功法精华而创制的,颇不寻常。”欧阳道:“难怪你武功可以如此好。”唐玉宣道:“你若练通,会比我更好。”欧阳既喜又疑地道:“何会这样?”唐玉宣道:“这功法是偏阳性的。我们女性属阴,有些地方练不过去,故而内功真元难以融合最佳,功力也就有限了。好在这两三年来,我自己调试变通,开始理顺了一些。但总的来说,男子练了会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