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他的变化(1 / 2)
在唇边沾了两缕长胡须的十三阿哥颇有些仙风道骨,可他觉得不够,又把胡子削薄了粘在眉尾上,顿时仙风道骨没了半截,反而有几分像拦路抢劫的江湖大盗,不过被胡子挡住的俊朗面容仍具有欺骗性,白皙的皮肤,殷红的嘴唇,都让人可以忽略掉那些难看的胡子。
等到他将一顶不知从何处借来的四方帽戴在头上时,我没忍住大笑出声,真是在扮丑的路上越走越远,若是在街头巷尾遇到他,打死我也不相信这位会是向来玉树临风的十三阿哥!
我就简单了,反正认识我的人很少,扮个男装背上药箱,瞬间就轻轻松松地变成了华大夫的贴身小厮。
……
“华大夫,等您多时了。”德州府衙总管迎了出来,对着十三阿哥抱拳作揖,这乌尔达还真是独树一帜,放着那么多豪奢的客栈不住,非要跟吴敏清住在一个地方,怪不得被吴敏清洗脑洗得彻底,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十三阿哥提着衣角踏入府衙,目不斜视地问道:“大人的症状如何了?”
总管忙道:“昨晚昏迷,今儿一早又吐血,我们吴大人急得食不知味,打听到华大夫您最近正好路过德州,这不就赶紧请您过来了吗?”
十三阿哥点点头,“先探脉再说。”
我跟在后面偷着乐,这杜撰出来的华大夫似乎还是个起死回生的神医呢!
看到乌尔达之后,我才意识到当初自己中毒的时候是真丑,他满面乌青,眼眸下泛着一圈红血丝,这才两天的时间便已形容枯槁,眼眸下陷,看起来比我中的毒要深一些,和庆春林里那人有异曲同工之态。
亲手把人弄成这样的十三阿哥一副全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挑着眉有模有样地给人探脉,时不时地还捻一下胡须作思考状,脸上的神情却越来越凝重。
乌尔达虽然受了大罪,但此刻是醒着的,神智清楚得很,十三阿哥的手刚刚离了他一瞬,便扯着嗓子高声问道:“敢问大夫,老夫这是中了什么毒?”
十三阿哥直截了当:“五绝草之毒。”
此话一出,乌尔达立马不淡定了,神情变化莫测,眼神丝毫不离十三阿哥半步,像是要从他身上看出什么东西来,我生怕他认出十三阿哥来,十三阿哥却平静得很,甚至还加了一句:“大人不信在下?”
如今的乌尔达是禁军副统领,但多年前他曾是皇上的贴身侍卫,陪都行宫的事情他就算全都知道也不奇怪,只听他狐疑问道:“老夫不是不信,只是据说这五绝草之毒源自江南镇江的神医世家方家,而方家在十几年前便人才凋零散了伙,如今天下间无人能解此毒,也甚少有人知悉,华大夫是如何知道的?老夫又怎可能中这个毒呢?”
“在下当年也只是听师父讲过此毒,多的也没有了,正如大人所说,天下间无人能解此毒,所以请恕在下无能为力。”
说着就要走,十三阿哥抬眼示意我收拾药箱,我连忙从乌尔达手底下取脉枕,却突然看到他手腕上竟有一圈红褐色的痕迹,不像伤疤,倒像是皮下出血的症状,我忙清了清嗓子道:“师父,您看病人的手。”
十三阿哥低头看了一眼,眉头紧锁,“敢问大人是否请人做过针灸治疗?”
乌尔达一副很不愿意说的模样,半晌才从嗓子里哼了一声:“怎么?你认为这是好是坏?”
十三阿哥当即摆手摇头:“虽然在下无法解毒,但也知道这五绝草之毒是以血液作为载体透进五脏六腑之内,如若用针灸,只会加重毒性蔓延的速度,岂不是害人之法?”
乌尔达眼睛一瞪,猛地咳嗽不止,只把嗓子扯得直直的,而吴敏清却在此时小跑着进了房内,没有在意我们却先对乌尔达说道:“大人,那姓方的写了个药方,说是解药,我这就让人去买来熬制。”
姓方的?我不由地看向十三阿哥,他朝我不动声色地眨了眨眼睛。
乌尔达缓住了咳嗽,脸上挣出了些血色,一双眼睛瞪着吴敏清像是要把他吃掉,吴敏清吓了一跳,急得跺脚,推了十三阿哥一把,“快去看看,大人是不是在咽最后一口气了?”
乌尔达却猛然翻身坐起指着吴敏清:“你巴不得老夫咽最后一口气,是不是?”
吴敏清眨眨眼睛,小声道:“这是回光返照么?”
在乌尔达快要被吴敏清活活气死之前,十三阿哥憋着笑道:“当然不是,大人虽然中了毒,但身体强健,哪有那么容易死。”
吴敏清的脸皮这回是彻底搁不住了,在乌尔达抓起床头的瓷枕砸他之前溜出了房间,还不忘连连作揖,“等药熬好了,下官亲自给大人送来。”
乌尔达看着他离开的方向,浑浊的眼里突然有了几分悔意,“一群骗子!”
……
我和十三阿哥撤出来之前,在府衙的行道路上遇到了曹明,总管和他打招呼,他一双贼兮兮的眼睛却盯着我瞧个心不甘,我总感觉他似乎是认出我来了,但又不确定,在权衡在这府衙内认错人的后果。
十三阿哥拉着我的手不动声色地将我护在了身后,挑眉问总管:“这位是?”
曹明拽兮兮地仰头:“老子是德州的副把总!”
十三阿哥淡淡一笑:“难怪如此威风凛凛。”
曹明很高兴,笑道,“听说阁下是有名的华大夫,我慕名而来,想请您帮我看看手。”
“哦?”十三阿哥有了兴趣,“曹把总的手怎么了?”
“说来话长,”曹明不要脸地说道:“抓东陆寨的土匪,因公负伤。”
我差点就吐出来了,十三阿哥却淡然地点点头,“原来曹把总还是剿匪英雄。”
说话间便就地诊脉,没等曹明反应过来,我们的‘华大夫’已经拍拍手完成了,漫不经心道:“保不住了。”
“啥?”曹明惊呆了,“这只手保不住了吗?”
十三阿哥思索了片刻,仿佛在斟酌措辞,开口却道:“两只手都保不住了。”
曹明傻了,“可……可我只伤了一只手呀?”
“人体四肢经脉相连,”十三阿哥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如果曹把总还要挥刀拿剑的话,再过几年两只脚都得废。”
“……”
我在心里笑了个够,看着捻着胡须用最温柔的声音说最狠的话的十三阿哥,没有想到他还有这么调皮的一面。
曹明哭丧着脸去找吴敏清了,他这个傻大帽哪还有心思觉得我眼熟呢?
“人体四肢经脉相连……”我趴在墙角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也就曹明那个傻子会信。”
十三阿哥扯去了眼眉处碍事的胡子,重又恢复了一双清明透澈的眼睛,他没笑,淡淡说道:“他必须得信,我不会看病,但会算命。”
我狐疑地看着他,却听身后传来和卓的一声‘遵命’。
回头一看,却只能看见和卓划过巷口的衣角了。
“他不会是……”我指着他离去的背影。
十三阿哥将帽子从头上拿下来,青色的帽带缠在他白皙的手指上,平白中有几分禁欲的味道。
“曹明的手就别要了,”他挽着帽带,漫不经心道:“省得他贪心。”
我愣了一下,还没想起来要说什么,就见德州府衙的大门口鱼贯而出二三十个侍卫来,看起来不像是衙兵,而是乌尔达带来的禁军。
十三阿哥嘴角扬起一抹笑,“他们来抓我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