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为逝者净身 穿衣（2 / 2）

就连平时很少说话的“小松鼠”的同事，都从旁边的椅子上坐到我的身边，跃跃欲试地要“打开话匣子”了。

“到目前为止，我还不知道你们叫什么名字呢？”我问。

“我姓张，你就叫我老张吧！这是我们头儿，叫李刚，我们都叫他刚子。他带着我们这几个人在这个医院干活儿，给我们排班儿、‘发军饷’、负责联系业务。”“小松鼠”，不！是老张师傅。既然已经知道人家姓什么了，就不叫绰号了。老张师傅认真地说。

“你们干这个活儿害怕吗？”我直奔主题，希望在有限的时间里，先把我最最感兴趣的问题给解决掉。

“这有什么可怕的呀？！那死人还能把你怎么着啊？！”老张眉头紧皱，额头上的皱纹立刻显现了出来，小圆眼睛睁得大大的，表现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反正我是不害怕啊！不知道别人害怕不害怕！因为我从小到大，给三位死去的亲人穿过衣服！我奶奶、我爸、我妈。所以，我没觉得害怕。不知道别人害怕不害怕。要真是觉得害怕，也是刚干的那段时间。干着干着，习惯了，也就不觉得了。习惯成自然吗。”说完，老张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那你当初为什么选择了这份职业呢？”我继续问道。

“我是农民，就住在医院旁边。就旁边这个大院儿。从医院门口能看见我们家的厨房。走着两、三分钟就到家了。这房子是回迁房。原来我们家也住在这儿，平房原地变成了楼房。我的父母都没了，就我们一家三口住在这个三居室里。以前家里靠种地为生，现在地没有了。我们两口子每个月从村儿里每人领个一、两千块钱，眼看儿子要上高中、上大学了，这点钱哪儿够啊！我什么都不会！没有什么文化。我媳妇儿跟我一样，比文盲强点儿有限。干什么去呀！”老张无奈地摇了摇头。

“出来找工作呗！媳妇儿在停车场看车，是大队给安排的活儿。一个月两千多块钱儿。我上咱们医院来找活儿，本来想干个保安、保洁什么的。没想到遇上了刚子，就跟着他干了。就图离家近，挣得也还行。就知足了！”

令我没想到，老张如此健谈。

聊天刚一开始就如此坦诚地、竹筒倒豆子一般“哗哗”的往外流。

“听说你们这个职业收入丰厚呀！”我试探着向深层问。

“哪儿有那么回事儿？我不知道别人啊！我现在一个月五千块钱左右。一年以后！涨到七、八千！可谁知道一年以后是什么样儿？”老张的表情格外的诚恳、认真。

“我不知道别人啊！”这句是老张标志性的“口头语儿”。

是专门为了证明自己说话的可靠性、真实性而从内心流露出来的话。

我本来想再进一步问问“红包”和“灰色收入”的事情，但转念一想，第一次聊天就问这么敏感的问题，肯定是太唐突了，太不是时候了，时机还离得很远。弄不好，就会失去了以后和老张这几个人的聊天机会了。

“老张，死者被送到太平间之前，衣服都是你们给穿吗？”

“绝大多数都是我们给穿。只有少数的家属自己早有准备。”一说道这个话题，老张的神情突然变得凝重起来。

“我们不光给死者穿衣服，我们还要给死者净身。”李刚这个时候补充了一句。

“死者走的情况不一样。住院病人要省事儿一些。因为他们在住院期间，饮食方面很少，只是营养液、葡萄糖这样的东西维持生命。从家里送来的就不一样了，他们的胃里有食物。家里人一看不行了，就赶紧送到医院来抢救，结果没一两天人就走了。这样的死者我们收拾起来就比较麻烦了。”老张说着说着，皱了一下眉头。

“死者在临走的时候有的要流出体液，有的是大便、小便，有的是从嘴、和鼻子里流血或是液体。对待逝者而言，我们是一视同仁的，无论是谁，我们都要让他们干干净净的走！……”刚子补充说道。

正说到要紧之处，刚子的手机发来了信息，他低头迅速看完后站起身，一拍老张的肩膀，“走，骨肿瘤三，来活儿了！”

老张连忙尾随其后，边走边回着头，对我说：“对不住啊！哥们儿！咱改日再聊！这活儿就是这样，说有就有！还必须得尽快到岗到位！走了啊！”

看着“黑白无常”老张和刚子急匆匆离开的样子，我心里不禁有些感慨。

多少人在为养家糊口、在为改善生活水平、为了子孙后代而整日忙忙碌碌！吃苦受累！含辛茹苦！

死后，又会有多少人能想起他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