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蜜糖(1 / 1)
一夜没睡,许罂这一觉下去躺了很久。顾星沉怕她醒来没饭吃,就没去公司,一下午都在书房,用笔记本电脑处理了秘书传过来的文件,又和几个投资人和老板聊了一阵。他们想约他去会所,顾星沉拒绝了。“顾总整天深居简出,难道金屋藏娇?”顾星沉笑了一下,声音很淡,“只是有点事要处理。”“哈哈,我以前听徐哥说你禁欲本来不信。28岁的男人哪儿禁得了啊!”对方说,“现在我是信了!”“我不禁欲,恰好忙而已……”顾星沉说。应付完这些满腹手段的人,顾星沉有些累,看看天,已经傍晚。他合上电脑,回到卧室。许罂还没醒。顾星沉就在床边的凳子坐下。他没开灯,就借着夜幕从窗口遗落的一点光,打量许罂。没多会儿,手机又有电话进来。顾星沉看一眼就认出,是那串最近一直『骚』扰他的号码。这男人是费良山事件里一个受害人的家属,曾经是个记者。“喂。”顾星沉出去时带上了卧室门,在阳台接的。现在是晚上六点多,小区单元楼进出的人不少。老人小孩儿和遛狗的情侣来来往往。有一个穿军『色』风衣的男人,独身一人,显得很鬼祟。他手抄在兜儿里,脸上有诡秘的笑,一边打电话一边抬头看向某户的窗口——那户是黑的,没开灯。“嚯,顾总,天都黑了还不开灯啊?搞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呢。”顾星沉在阳台,楼下小区的路灯已打开,行人来往如蚂蚁的影。“你在我楼下?”“哈,你猜对了。”“……你想做什么。”“我不做什么。”电话里男人的嗓音有种快意, “我就告诉你一声,你的公司地址、家庭地址还有女朋友,我已经全部查得清清楚楚!你搞金融的,是,所以你给你爸洗了不少钱?”顾星沉锁紧眉:“别废话了,你想要什么。多少钱,我可以给你。”“哈哈。”对方声音沾着毒,“不愧是禽兽父子,风格如出一辙。”“……”顾星沉沉着眼睛,直听他把话说完。电话里的男人,似乎有点失去理智地发疯。窗外天已经黑透,顾星沉回到卧室,摁亮床头的小灯。暖白的灯光瞬间流下,照亮男人的手背。白皙的肌肤下有淡青血管缠绕,指甲根有很浅的白『色』月牙。顾星沉在床边坐了一会儿,脑子里是那个有些疯狂的声音……床上,许罂睡得很沉,浑然不觉。顾星沉松了口衬衣领口,伸出手指,把她脸颊的头发拨开。最近许罂热情主动,她似乎下定决心,不容他再唬弄下去。也许……自己不该回国,也不该再靠近她。顾星沉肘着膝盖,精神有些疲惫。脑海里闪过个念头:或者,应该在美好的时候结束。总比到最后,丑陋收场的好……思绪很『乱』,顾星沉想了很久。比如,是不是明天就和董事会提辞呈,然后,再出国,离开这里……他思考得投入,直到脚踝被『毛』茸茸的东西扫过,才把他唤回现实。“喵~~”脚边老猫似乎饿了,跑来撒娇。“小晨。”他顺手把它抱起来,顺了下『毛』。猫老了,『毛』短而干涩。抚『摸』了几下,顾星沉蓦地一愣。老猫正一遍一遍用脑袋蹭他手臂。它翻着下巴,『露』出一块小拇指头大烧伤疤痕。秃的。顾星沉脑子有些懵,好几秒后下意识喊它:“……小罂?”闻声,猫儿眯眯眼,抬头:“喵呜。”“……”顾星沉呼吸有些『乱』。怀里猫还在蹭,像当年那个夜晚一样,窝在他怀里撒娇。顾星沉呼吸有些『乱』,整个人被拉进久远的回忆。那天的夜晚。树林里许罂失望冷漠的眼神,她丢掉的外套,被放生的猫,他写下的最后一段日记,还有浴缸和水的温暖……顾星沉闭目『揉』了下太阳『穴』。某刻时刻,他感觉时光仿佛倒流,他又变成了那个少年。客厅的钟,走动的时候,有极轻微的响动。22:14分。许罂睡醒起床,赤脚穿了拖鞋到客厅。客厅烟味很重,她手扇了扇,看见男人背对着她在沙发坐着。顾星沉穿着白衬衣的肩膀,干净的后颈窝,和一头整洁的短发。“顾星沉?”穿过薄烟,许罂看见顾星沉回头,眼睛很深。她走过去。“怎么啦?抽这么狠啊。”顾星沉手腕放在穿着膝盖上,指间夹着袅袅的烟。他眼睛很黑,眼神有种毁灭的颓废、漠然。许罂觉得陌生,又似曾相识……高三的时候,在学校树林,那个少年的眼神……“猫,是以前我那只。对吗。”许罂从回忆里抽离。之前不说,是没想好跟他复合,现在既然有想法,自然可以说了。“是啊。就是你那只破猫!”她一屁股在旁边坐下,把沙发上的猫赶开些,“没想到养了这么多年,它还是亲你。对我爱答不理的。去去去,烦死了,别占我地盘。”顾星沉吸了一口烟,徐徐吐出,整个人强硬、深沉,和平时温和的样子不太一样。“所以,你当年找过我……”许罂没抬头,随口说:“嗯。找过。两个星期后去找过你……”她没说下去,那段敏感的话题。“然后我在楼下看见了你的猫,就带回来了。”旁边的人一直没说话,许罂回头。顾星沉正盯着她。眼睛又清又冷,眼神犀利,但眼眶…似乎有一点红。面前的男人高大成熟,可许罂却蓦地想起了许多年前,那个在雨里望着她背影流泪,说“你快要失去我了”的男孩子。许罂心中说不出的酸涩滋味,许罂伸出手,抚『摸』他的脸:“顾星沉你……怎么了?”“你在难过吗。”顾星沉垂下眼,“没有。”他皮肤和唇齿的颜『色』都很淡,所以笑的时候,总有种很冷很干净的味道。嗓音也很轻:“没有难过……”许罂。你这样,让我怎么走得了…--隔天的傍晚,许罂有高中闺蜜聚会。下车的时候,她戴上了墨镜和口罩。马路对面,陈星凡和宋小枝冲她招手。旁边还有个戴帽子和口罩的女人,是唐糖。红灯3、2、1之后,人行道绿灯亮起,许罂混在行人里走过去。陈星凡:“呀,大明星,总算等到你了。”“就是,女神你好慢。”宋小枝接过话, “难怪顾星沉不答应复合,我看他是嫌照顾你麻烦。”许罂:“你俩再大声点儿,看这儿有多少我的粉丝围堵怎么样?”唐糖:“好啦好啦,你们别说了,真被发现我们难得一次的闺蜜聚会就泡汤啦!”高中毕业时就约定的每年一次小聚,今年也不例外。“还是小糖糖懂事。”许罂挑眉不正经地笑。她们选了个包房,吃饭聊天,然后去ktv点了酒,一起唱歌。玩累之后,坐下来聊彼此近况。宋小枝已经过上了安稳阔太的生活,唐糖生活也比较平稳,眼下最着急的就是陈星凡和许罂了。“所以你跟江寰到底怎么办啊。”许罂给自己倒了半杯酒,跟陈星凡碰了下,“每次接到他电话说找不到你,我就怜悯他啊,你别把人家折磨疯了。”陈星凡头发留长,成了御姐,她挥挥手,“再说。我答应他了,如果我35岁还没结婚,就嫁给他。”然后许罂几个一起翻白眼,骂她渣。“小罂,你和顾星沉呢?你不说你俩住在一起了吗。”宋小枝问,“说真的,其实我觉得,顾星沉挺好的。你好好珍惜人家啊。”“我珍惜啊!”许罂咽下酒一口答道,“现在问题是,他不答应啊……”“不会。顾星沉喜欢你喜欢得要疯了,会不答应?”“那是以前了,现在……”许罂挑眉,仰头喝酒的时候,红唇映着灯光和淡蓝『色』的酒,像一只午夜出来打猎的妖精。她笑,眼尾都是妩媚和自信:“不过没关系。顾星沉这种男人就是欠追欠哄嘛。我再追两个月,把他搞定!”她放下酒杯。其他几个女人表示服气。感情聊得差不多,然后唐糖忽然想起件事:“费良山的事你最近还关注吗?”“不关注,但新闻经常推送。”许罂说。“你不能不关注啊。那个徐媛媛啊!”唐糖口气有些急,许罂抬眼看她。“嗯哼。徐媛媛怎么了。”“你小心她报复你。她好像知道了是你在背后整她。现在她娱乐圈快混不下去,一辈子名誉也毁了,不知多恨你呢。”唐糖说,“张钰璐跟第一狗仔工作室不关系挺近的嘛,我偶然听到她说,好像徐媛媛找人跟过你,不知道拍了些什么。”许罂眼睛犀利了一下,放下酒杯:“什么时候。”“就这一个来月。你有没发现异常?”许罂略略回忆。前阵子她是有些古怪的感觉。想起来还心中有些『毛』『毛』的。陈星凡和宋小枝问唐糖怎么回事、严不严重,但她们不是圈内人,也帮不上什么忙。最后许罂笑了一下,还是那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没事。我出道至今黑料不断,车震、堕胎都有了,还有什么黑料可以爆?不担心啊小姐姐们。”“呵,就你心最大!”许罂笑笑,又妩媚又有点温暖灿烂,“心不大,姐姐能当那么多年年级大佬么?”唐糖说:“小罂,说起来徐媛媛和费良山的事还是你捅出来的,这次风波不知什么时候才平息。徐媛媛被骂得挺惨,你下周上节目是不是她也在?你小心。”许罂点点头。然后几个女生顺便聊了关于费良山的八卦。几年前有个受害者女『性』跳楼『自杀』,她丈夫是个记者,现在在ty论坛上爆料费家老底,骇人听闻。不知真假。许罂托腮兴致缺缺。在想昨天的事。昨天,发现老猫就是他的小流浪猫之后,顾星沉在沙发上跟她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他说:“许罂,如果你没有放弃所有跟我相爱的把握,就别再靠近我了。”当时她真听得莫名其妙。顾星沉想表达什么?总感觉,他话里有话。脑仁儿有些疼,许罂手指敲着脸颊:所以,顾星沉到底什么意思啊。他是不是没那么爱我了,所以让我知难而退?许罂想了一会儿,就想跟顾星沉打个电话。电话刚拨过去,唐糖就凑过来:“对了,上次金宇说顾星沉和费良山长得一模一样,什么意思啊。”许罂:“什么?”宋小枝和陈星凡围过来,把手机地给许罂:“论坛上那个爆料的记者说,费禽兽还有个私生子,搞金融的,一直替他洗钱呢。”许罂看了眼论坛,然后深深皱起眉,把陈星凡的手机丢给她。“你想说什么陈星凡!”书桌上,木匣子开着,顾星沉拿着许罂的旧照在桌前看,少女的笑脸明媚可人。桌上『插』着许罂给他准备的花。电话进来,顾星沉随手接了电话放在一旁的书本上,开的免提。他张口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那边喧喧闹闹,远远有许罂和同伴说话的声音——“你想说什么陈星凡!别把我的星沉跟那种龌龊的禽兽儿子相提并论,ok?我家星沉干净端正,好男人,知道!”另一个女孩儿声音:“哈。是是是,你家男人干净纯洁。也不知道你高中的时候整天不敢『露』脖子是什么原因哦~~”顾星沉眼睛睁了一下,浑身一僵,照片从他手里掉在地上撒了一地。他鼻子徐徐深吸了口气,屏在心口,哽得快透不过气。许罂把陈星凡几个弄开,才发现电话已经通了十多秒了。她赶紧接起来。“喂,在干嘛呀星沉哥哥……”“……看东西。”“大晚上还加班啊,别看啦。”许罂在电话里厚着脸皮撒娇,“眼睛伤了我心疼啊。”“嗯。”“嗯就答应啦?”许罂在陈星凡几个拒绝狗粮的眼神里,去卫生间跟顾星沉打电话。……顾星沉都不知道,自己竟然能这么平静。一直等许罂把他调戏够了,才挂了电话。许罂在电话里说了很久,期间有秘书和公司股东给他打电话。挂掉之后,手机屏幕上几通未接来电。顾星沉向来工作认真严谨,身上也责任重大。但现在他却没有兴趣去管。顾星沉肘着桌子摁住太阳『穴』,忽然心口闷得厉害。像,失去了呼吸的能力。他缓了下,从花瓶里抽出一支玫瑰,指腹被花刺扎破,血滴落在桌上。但顾星沉似乎浑然不觉,只看着这只浓丽的花朵,深深皱了眉。是蜜糖,还是毒『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