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灞水折柳(中)(2 / 2)
李义山怔了一下,今日因马维迁即将离开,他本来满心凄楚,想起自己身世更是不胜感慨,不想这个歌女身世竟也如此悲凄。想起方才《琵琶行》中“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来,他不由对她一笑,便道:“好,就以今日之情题一首吧!”
店家早已乐颠颠地送来了纸墨,喜滋滋地也围在一旁观看,李义山思索了片刻,遂提起笔来,笔走如飞,一挥而就。众人看时,果然是一首名为《泪》的诗:
永巷长年怨罗绮,离情终日思风波。湘江竹上痕无限,岘首碑前洒几多。
人去紫台秋入塞,兵残楚帐夜间歌。朝来灞水桥边问,未抵青袍送玉珂。
全诗并无一个泪字,但马维迁看了不由黯然,玉溪将自身感受融进诗中,字字均是难言的痛苦。想想玉溪才志凌云,至今仍是一介小官,目前又受牛党大力打压,就连此官职也危在旦夕!正踌躇着,却见歌女怆然地流下泪来,又盈盈向玉溪下拜道:“感谢李大人竟愿对小女子一吐衷肠!”
马维迁为官日久,官途尚坦却姻缘不顺,本朝为官并不忌欢场,故常出处风尘场所。不料这歌女不仅识字还能解诗意,且这歌女自身坎坷反倒对李义山深表同情,他很少见到欢场女子如此大方明理,不由笑道:“敢问姑娘芳名,芳龄几何?”
歌女忙拭泪道:“小女子名雾夕,今年十六了。”
一直跟在她旁边捧着铜盘讨赏的中年男子赶忙道:“原本叫秋菊的,因爱李大人的诗,自己作主改了名字。”
李义山不由愕然,他的诗作太多,有时信笔就拈来了,自己一时也想不起那首诗中竟有雾夕二字了,便道:“秋菊就甚好,迎风傲霜、品性高洁!”
雾夕听了嫣然一笑,略带羞涩地低下了头。马维迁一向情缘浅薄,此次外放并未带家眷,忽见雾夕灵巧可人,擅韵律通文墨,心中极是中意,不由笑道:“我此次正缺个人服侍,不知可愿跟我去南方?”
雾夕诧异地抬起头来,立刻垂下了眼不再作声。那捧铜盘的男子忙上前笑道:“小人家贫,一家人全靠此女养活呢!”
马维迁不觉皱了皱眉,训斥道:“你是她父亲?就如此待她!你开个身价吧,我带了她去,不说能十分顺意,但她决不用再看人眼色。”
男子听了此话喜不自禁,忙拉了店家到一边,两人一边觑着马维迁,一边盘算着要开价。不料雾夕却抬起头来,对马维迁深深一个万福,道:“多谢大人好意,小女子情愿自己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