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云遮雾绕（上）（1 / 2）

漫天飞舞的大雪下了一天一夜，整个世界成了一片洁白，但在宁国眼中，却只觉得天地肃杀，凛冽无情。一大早，吴府里便派人来禀报，芷棋昨夜已静静地走了，她的生命就这样伴着无声无息飘落的雪花消逝了，昨日临行前的嘱托竟成了永决之言！

宁国的泪又流了满面，从年少时就一起相依相伴着长大，共同历过无数的波折，她们几个人之间早已不是普通的“姐妹”两字可以概论了。春瑶端稳大方，象大姐一样料理着一切宫中琐碎之事；芷棋娴静斯文，最喜欢在宁国读书之时静静地研墨铺卷；云舒和浣月从小就象野丫头，但云舒心细沉稳嘴严，而浣月则孩子气多了。只是云舒、春瑶陆续走后，这几年浣月也越来越体贴细微了……

出宫后很长一段时间，宁国都一直沉浸在思念母兄的痛苦之中，她好不容易顺从了命运的安排，本以为日子可以就这样平静悠然的过下去时，不料浣月芷棋竟双双离开……

惶恐和寂寞重又攫住了宁国的心头，以前在宫中虽然艰辛，但总还有这些姐妹相依相偎，本以为与浣月、芷棋总能长久相伴的，谁知道命运无常、世事难料！

但宁国感觉到了太多不寻常的地方，她想起那天临走时芷棋拉着自己的手欲言又止的情形，芷棋特别心重敏感之人，她一定有原因才这样，这原因多半与浣月有关系！今天上午宁国随令狐綯去吴府上吊唁，她发现悲恸欲绝的吴诗杰始终没正眼看他们一下，连按规矩的礼节都没有，她向他问询芷棋最后的情形，但吴诗杰却只字也不回，这不像仅是因为芷棋过世这么简单！

嫁入令狐府后，宁国决心听从皇兄的话，相夫教子平淡安宁的过一生，像所有最普通的女人一样。家和万事宁，宁国不允许府中人私下议论是非、说长论短，令狐府是她的家，令狐綯就她的夫君，在这人世上，他们同舟济共进退。宁国深知宫中的弊病，更加严格地要求自己从宫中带出来的人。这几年，她从宫中带来的侍女都嫁的嫁，放的放了，可是现在，满心的疑惑在她心头压得沉甸甸的，但她身边连个打听事情的人也没有。

宁国觉得自己静不下来了！她推说自己累了，早早地紧闭了房门，从箱底翻出一套便衣。到玉阳山的那段时间，她和令狐绢最喜欢就是易装溜出去，打马任行。即便身居深宫中不便出来，但得了空她仍换了浣月、云舒的服装，装扮了她们的模样任意无拘地遛达遛达。宁国看了看天色，轻悄悄地从后窗跳了出去，此时正是佣人晚饭时分，果然一个人也没撞见。

天色暗下来了，外面又飘起了雪，雪花在风中旋转着、翻飞着，象抓不住自己的命运而慌乱地在空中随风乱舞着。吴府中正在办丧事，大门洞开，糊了白纸的灯笼发出的光太微弱，在阴暗的雪夜中更觉得凄冷无比。虽然已到晚上，来吊唁的人少了，但门口仍不时有人来来往往，宁国没有碰到任何阻碍就进了吴府，院子里已搭设了灵棚，灵幡白幔纸花白汪汪的一片，与院中的积雪联成一片，漫天漫地的白，让人更觉寒意凛凛。

宁国到灵棚内找了一套丧服套在身上，装作帮旁边的人扎纸花纸马等东西，眼睛却向灵堂里面打量了一番，吴诗杰已不在灵堂，青棠却仍跪在灵柩前，只是已停止了哭泣，呆呆地发着怔，倒是自己府上的女管家盈霜却里里外外地忙碌着，张罗祭奠仪式、指挥布置丧事等事宜。令狐綯倒是心细，上午宁国来时也觉得吴府人手太少，凡事都不周全，但竟没想到这一层。灵堂里还有不少守灵的、诵经的、奏乐的，佣人们更是来往穿梭个不停。

宁国想了想，趁人不备低头来到了青棠的身边：“青棠，青杏唤你出去一下。”

青棠木然地看了她一下，竟没有认出她，迟疑了一下方起身来，大约跪久了，起来时竟有些摇晃，宁国一把扶住了她。

青棠这才细看了一眼，认出了她来，不由神色大变，宁国抓住她的手，示意她不准说话，低着头搀了她出来。

既已被她认出，到得一角偏僻的院落后，宁国也不再客套，直截了当地问道：“芷儿生病前，浣月来过这里，对吧？”

青棠不想她竟一语道破，有些慌乱地望向她，宁国的眼里映着夜色中的雪光，悲凉而凛冽，全然不似平日宽容和蔼之神态。青棠不由低下了头，轻轻点了点。

宁国不容她细思，接着道：“她带了两个人来此，其中一人独臂，是不是？”

青棠惊异地抬头望了她一眼，犹豫了好一会，终于又点点头。

宁国紧紧逼问下去：“浣月为何而亡？他们真是出城时遇到了仇士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