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生死相随(下)(1 / 1)
在令狐绢投下莲花池中却被救上来后,她被端王府的大夫告知她已有身孕了,她茫然不知是何意,她的大脑居然反应不过来。
好在旁边的李瑞钦反应得比她快得多,他喜笑颜开地将大夫打发走了后,正色冷眼望着她道了一句,“我娶你!——不是因为你!”虽然皇上没有追究他贪功冒进而导致万余将士葬送沙场之事,但他自己早已心灰意冷,裴泽渡离开之后他更加有所彻悟。官场中的套路他一直很清楚,但这种互相倾轧的生活他一下就厌烦透了,有心向皇上辞去范阳节度使一职。他与令狐绢相识了数年,争斗了数年,把彼此都看得透彻无遗,现在倒开始有些怜惜她了,此时自己若不拉她一把,怀着回鹘孽种的令狐绢决无可容身之处!
“好——,我嫁!”令狐绢终于明白了过来,她必须得把阿古达木的孩子给留下来。可她已无路可去,没有阿古达木的草原是空洞和凶险的,宫中的争斗她已经再无锐气去迎接,令狐綯不会放过阿古达木的孩子,她那些众多的仇家也不会放过她的——她不怕死,但她不能让阿古达木白活,她要将他的骨血留下来。
因为私放了塔娜且藏起了阿古达木的银鞭,令狐綯一怒之下当众扇了令狐绢两耳光,这是他第二次出手打她,第一次是为了宝藏,这一次是为了战功!为了不落人把柄,为了保住自己的权势,令狐绢相信这个从小呵护她的兄长还会再出手打她的!
她不要再回京城,这里离阿古达木的故乡更近些,也可以经常看得到草原和沙漠!但她提出要求,她不要靖宁王正妃那个名位,她不要再有抛头露面与人接触的机会,她只要一个偏僻的别院,她要安安静静地过日子!
大婚之日正是阿古达木的七七。靖宁王的婚事即使是再低调也是铺张奢华的,何况端王太妃有心要借喜事一扫前事的阴霾。
听见外面敲锣打鼓格外的热闹,迟迟不肯装饰的令狐绢想起学道时读过庄子的鼓盆而歌,当时她只觉得庄子不仅绝情还要故作矫饰。可现在她倏然就明白了,红白喜事无外乎都是敲敲打打,喜和悲都是同一种表达手法。学了那么久的道学经传,一直以来她都弄不懂的一些东西,现在却突然地就领悟了。死者已矣,活下来的人才是最痛苦的,但是,她还是要活下去!
被牵着要跨过火盆的时候,令狐绢俯下头从大红的盖头下凝神地望了一下那簇鲜红火苗,少时与哥哥看人家做白喜事,灵柩前亦摆着一个火盆焚烧纸钱,那火苗也是不断地舔舐着。今日阿古达木的族人是否在祭奠他?祭奠的时候是不是也有一个火盆,是不是也燃烧得正旺?
火苗陡然窜起象是想舔舐她的裙摆,恍然间,令狐绢看到火光中阿古达木执着地道:“你是我的妻子,我是真的喜欢你——”她一身红得似血的嫁衣像是从他胸口中流出来的血,一滴泪滚下来,落入火盆中,他的影像倏地消失了。他的魂灵若有知的话,是不是也能看见眼前这一切,会不会因为她的忏悔而安息,她已不求他的原谅,她愿他永不原谅,她愿以此来惩罚自己!
“假如真有那么一天,只要我喜欢你,若你也喜欢我,我们就在草原上做一对平常夫妻,你可愿意?”令狐绢终于听懂了这句话——可是想答应,已经来不及!
她想起曾听华阳说过的话,“我只想在他身边,做一对平常夫妻就好了!”当时只觉得可笑,但现在,她知道只有至情至性的人才说得出来。
华阳,你的报复原来是这样的!久违的泪水终于从令狐绢眼中不断地滚落了下来,可她是那个必须留下来的人——纵然太痛!
第二年,莲花盛放的季节,靖宁王唯一的侧妃诞下一子,络绎不绝的祝福和贺礼纷拥而至。据说这个王妃身份高贵,她的兄长就是曾平定西北边陲、文武全才的朝廷重臣令狐綯,而丈夫又是镇守一方手握重兵的靖宁王;据说王妃本人更是能文能武,是去年因平定回鹘之乱而殉国的宁国长公主的贴身女官,她曾跟随宁国长公主深入虎穴,最终还全身而退!
靖宁王府中张灯结彩热闹异常,喧嚣声不绝于耳,可府中最西边的一个清静的小院落里却只有寥寥的几个人,前来探视的李瑞钦将裹在襁褓中的婴儿抱在手中,皱着眉头看了半日,又绞尽脑汁地思索半晌,方向一张放下青纱帐缦的榻内道:“这么丑!我为他起个名如何?就叫‘天乔’吧。”
帐中悄无声息,半晌才传出一个轻轻的声音:“天——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