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扎麻花辫的女鬼(1 / 2)
那团浓绿火焰忽隐忽现,尾巴却是惨白色,有如旷野中的流星。
凝神静听,还可以听到隐约的呜咽声,不知是寒风的低语,还是鬼神的哭泣,一阵阵的,直往耳朵里钻,激得人寒毛竖起。
那头灰驴刨动两只前蹄,鼻孔喷着粗气,不时带着一阵霜屑;张亚则干脆地身躯一瘫,几乎摔倒在地,全无方才挥斥方遒的模样。
陆安平忙扶起眼前这位落魄书生,余光瞥见篝火昏黄不定,散着丝丝青烟,有气无力地燃着。
“不要慌!”他眉头凝重,缓缓道。
先前在历山城厮混,乔大叔教导他辟邪驱鬼时,曾言明鬼乃是阴魂不散,是人死后一缕执念萦绕形成的,往往浑浑噩噩,难以觉察自身所为。
几番辟邪驱鬼的经历所见,大凡神志不清、两眼空洞,净说些胡话,陆安平并不畏惧。
太始山中,姚化龙自负三苗天蚕仙娘精擅鬼神通幽之道,讲了一通人身三魂七魄;他也由此知晓——人死之后,七魄先散,三魂再离。
一般阴魂不散,大概因魄力未消散,因此命魂幽精不熄,使得魄的余阴不散,佛家称为中阴身。
这与乔玄所说人死后一缕执念萦绕倒也一致。
但由于魂归天外,阴魂大多浑浑噩噩,极少有神志,更遑论修行;能阴中超脱的,更是凤毛麟角。
记得当时还模仿正一道士的三洞篆与步伐,如今......
陆安平凝神观望,周身吐纳着灵气,运转起子午周天。
他已非先前不懂修行的少年,如今打通祖窍,又有广成子流传、神通妙用无穷的金乌扶桑图护身,倒不怕眼前这浑浑噩噩的阴魂。
那团鬼火拖着一道惨白色长尾,翻滚间,竟不断逼近,直吓得张亚哆嗦着身躯,口中呢喃:
“并非没有恭敬之心,刚才言论做不得数......请鬼神退散!”
“张大哥,莫慌,阴魂野鬼并不足惧;你怕它,它还怕咱们呢?”
陆安平笑了笑,暗感眼前这位张大哥着实胆小,要是面对那爱吃人肝的狞瞪鬼,不知会便做什么模样?
听到陆安平的话,张亚刚安定几分,夜风中便传来一阵呜呜的抽泣,黏糊糊的,直往脖颈里钻,吓得他顿时跳起,大喊道:“鬼啊!”
紧接着,一股寒风涌过,道旁那几棵稀疏枯树、连同底下灌木丛传出阵窸窸窣窣的响动。
与此同时,地上那摊篝火猛地一起,随即溅起丈许高的火焰,却是由昏黄转为碧绿,瞬间升腾得好高。
陆安平扯住张亚,倒未在意眼前篝火,而是死死盯着那团游离不定的浓绿色火焰,口中喝道:“何方鬼物,还不快快现身!”
他这话中气十足,远远地传至旷野中,只见那团浓绿火焰顿了顿,摇摆了几圈,跟着发出一道阴沉而苍老的声音:“两个...书生——”
那声音极为悠长,混杂在风中,有如鸡爪一般在耳畔挠拨,呜咽的抽泣声随之响起。
“呜呜呜......”
像是个行将就木的老妇......陆安平心中暗下判断,眉头紧皱起来——这女鬼神志清明,应该有些麻烦。
他重重拍了拍呆滞出神的张亚,旋即从怀中一阵摸索,抽出一张长约五寸、宽约两寸的黄符来,其上真文赫然,下首勾画井字符、叉脚符,正是正一观的辟邪符。
辟邪符他并不陌生,毕竟是历山城中辟邪驱鬼的依仗,临摹过不知多少次;前几日夷陵正一观见何松亭当中演示,又于闹市中击败常氏兄弟,从常柏平手中获得此符。
“毕竟是正牌的浩阳二十四符!”
指尖感受着辟邪符上淡淡的灵引,陆安平暗叹道,顿觉安心不少。
他深知这类阴神鬼物本身惧人,故而扬起符箓,引而不发,凝神看着那团跳动不定的浓绿鬼火。
张亚倒是为陆安平这一举动一惊,旋即拍了拍胸脯,惊魂甫定道:“陆兄弟,你还...求了道护身符?”
“正一观的辟邪符......你这小书生有些门道!”
夜风呼啸,那令人颤栗的阴浊声音再度飘来。
张亚炉鼎闭塞,无从感应天地灵气,自然不识符箓灵引;况且他不懂真文,原以为是寻常宫观的护身符,如今听到正一观的名号,不禁向陆安平凑近了些。
陆安平没有为女鬼吓住,仍直挺挺伫立,掌中灵气氤氲,辟邪符隐约生出些感应。
只听得树下那头灰驴干嚎了声,那团浓绿色鬼火飘忽忽地,在道旁停下,溅起几点惨白色火星;跟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中,灌木丛上现出一道臃肿的身形来。
那女鬼穿着一身白衣裳,梳着道巨大的麻花辫,几乎垂到腰间;夜色朦胧,看不清女鬼眉目,只见得一张苍白面孔、有如圆盘,泛着莹莹白光。
最惹人注目的,是白衣女鬼肥硕的身躯,简直如水桶一般,看不清腰肢、也几乎分不清两腿,裙摆几乎拖到地上,露出绣花鞋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