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代司典药 下第二章（2 / 2）

龙灵瞧着李太后的神色，“凉了吧，奴婢为您换新的吧！”李太后挥挥手，“等下再说，”龙灵看了看杯子，缓缓退开，至蘩卿身侧，接了药罐，“我去准备，你伺候太后穿鞋。”

“是。”蘩卿应着上前，蹲下的时候有意打眼扫过床头桌子上的茶杯，稍愣片刻，才复跪下替李太后穿鞋。

孙氏的妇科洗剂与太医院的颇为不同，不但浓稠外泡，还要外敷。李太后打发了龙灵出去，只留下蘩卿伺候。蘩卿以为她必定是要问方才她偷藏那两粒泡茶子的事，李太后却意外的什么都没说。蘩卿对李太后这种驾驭下人的功夫并不了解，却料定她心明眼亮，必定有所衡量，因此，除了一开始有些猜测的忐忑之外，后来就渐渐撂开不想，也不多问。

李太后果然之后的几天都不再喝那个夜茶。第三日晚间，龙灵压不住奇怪，暗自叨咕的时候蘩卿才知道，原来，这种泡茶李太后已经喝了大半年。龙灵是有意还是无意让她听到，她不得而知，一面不动声色的走开，心中却在暗暗震惊。那是莨菪子，莨菪大毒。页家开药多外用，内服极其少量用作镇痛之用。莨菪子虽可滋阴，但长期大量服食，可致使人狂放成瘾，且年老心衰、五脏不调和者忌用！李太后肝阳上亢之症，虚非一日之积，断不可用这种东西滋补。这是谁的主意？李太后如此背人服用，这又是怎么回事？

蘩卿未敢深想，却在次夜伺候李太后洗后上药时，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李太后用了孙氏的法子后颇见功效，这几日夜间睡得好了许多，人也不再如第一天晚上蘩卿看到的那样烦躁郁结，听了蘩卿的问话后，看看她，淡淡道：“那是武清侯进贡的上好莨菪子和天豆子。”

蘩卿笑道：“都是滋补阴气的。天豆就是太医们开的石龙芮。能养颜除烦躁，是个好东西。”李太后笑了笑，冷道：“你这小姑娘心眼忒以多了。既然如此好，你那日为何皱眉？”

蘩卿正好上完了药，撩起衣裙跪倒磕头，当着明人不说暗话，她以头杵地，道：“奴婢不通医理，曾见莨菪子外用恶疮。有年村里狗伤人，至于肿痛，舅舅用此物外敷治愈了那人。后曾见用它做止痛汤服食的，去年家下一奴如山砍柴受伤，舅舅为其缝合，先使他服用麻沸汤，中有此物。舅舅说过，此物医书中有药方，言入肺、胃经可补气养阴。但多服用可以致人疯癫，抽搐如中风状。且年老血脉不周者不宜服用。心力交瘁者不宜服用。当日奴婢见太后饮用，心下生疑惑，又见太后这几日并不曾用，可见只是偶尔一用，想来或许并不碍事。”李太后脸色变了变，叫龙灵取了武清侯送来的两个盒子给蘩卿看。蘩卿仔细辨别，心下生警，半晌才略迟疑道：“回太后，一个莨菪子无疑。品质上乘。另一个粉状物，奴婢不敢断言。”

“恕你无罪！”

龙灵觑着李太后脸色阴沉，蘩卿头磕地，额头见汗，吓得噗通一声跪倒，伏地不起。李太后厌恶的看了看龙灵，叫了声“来人！”

高公公并不当值，早出了宫门回家，值殿的大太监姓李，逾刻才进来，“把这个惊扰的贱婢拖入暴室！”李公公似乎也惊了一下，却立刻尊着吩咐，拖起龙灵下去了。龙灵起初还叫嚷了两声，挣扎的时候似乎碰倒了什么，发出啪嗒的清脆响声，蘩卿并不觉害怕，却应声哆嗦了一下。屋中一时恢复肃静，蘩卿第一次深刻的认识了什么是奴婢。卑贱如此，转眼地狱，甚至连说得过去的理由都不必有。龙灵恐怕前一秒还在幻想着有一天能蒙恩典，李太后会将她赐给周秉文，离开这宫廷的漩涡。下一秒一切都成泡影，连能不能活过天明都未可知。

蘩卿闭了闭眼，“石龙芮又名水堇、苦堇。无毒，药用。陆生一种堇菜，与之类似，却有大毒，古书称之为毛堇。少量外用可。大量内服则致头疼，腹痛，重则致命。两种东西有所区别，奴婢看着，那盒中之物并不好辨别。奴婢觉得，太后当请太医会同辨别。”

蘩卿这晚上无眠。睁着眼苦苦撑到天亮。辰时，六宫后妃在皇后的带领下来慈宁宫请安。高公公宣太医院院使和院判会同两位御医来慈宁宫。辰时末，皇帝御驾亲临慈宁宫，宣武清侯进宫。

蘩卿和慈宁宫阖宫太监宫人一起，跪在慈宁门外。

午时二刻，圣济殿和御药房司药并多名太监、医士被入东厂待查慈宁宫除其他三位龙字头宫女外，诸余十二位宫女，被入东厂待查。

至当日申时正，李太后懿旨，授沈蘩卿为慈宁宫掌宫典药女官。随旨会坤宁宫皇后处，下女官六所典正登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