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大梦初醒(1 / 2)
第三章大梦初醒
令沈存知恼火的倒不是杨沈两家联姻本身。
沈家历来自诩一个儒字,祖父以下后生的两辈,既无门屈就铜臭,又无路列班得谥,勉强进了官身的,也在芥末之流。所赖者,幸有祖上那点庇荫可以仰赖。只是如今世风日下,想争上游,还需借得东风。好风不常有,杨家虽无法送沈家入青云,却是一把好伞,足以遮蔽不时的急雨。
是以,沈家的现一辈姑娘们,不管嫡的庶的,总要有进杨家门的。其中的差别,只在于婚配的双方人选,只在于双方大家长待价而沽的那点盘算。
好酒不怕贵,却要物美价廉才完美。这没什么难猜的。杨家的司马昭之心,单看杨家老太君一向待蘩卿亲厚非常就可窥见。
但沈存知可以笃定,若没有这次的事,杨家这个童叟无欺的如意算盘,也绝不会成功。因为祖父那颗待价而沽的心,一向是忌惮页家的衡量占着上风。
可是,现在——
寿宴当日,杨沈两家算是公然发生了矛盾。但这显然是有心人故意造成的假象,并不代表杨承礼和祖父的真实意思。杨家这个时候替杨恒求娶蘩卿,最显而易见的意图不过是粉饰太平。而祖父为了挽回与杨家的关系,显然是最终选择了不顾页家的想法,同意此事了。这是和页家公然翻脸了?二叔替祖父对舅舅的商量,说到底,不过是表态。
一想到阿蘩要嫁人,嫁的还是杨恒,沈存知心里便立刻生起一万个抗拒。在他眼里,他的妹子是万里挑一的姑娘,非人中俊杰配不上。要屈就一个长她七八岁的病秧子庶子?这事儿断断不能。
再说,那杨恒也算他发小了,那厮除了长得好一点儿,还摊上个好爹,其他的优点却是一个八掌都数不够。别的且不提,他和他丫头那点子破事儿,瞒得过阿蘩,却瞒不过自己。单这一条,还想娶他的妹妹?——别说门没有,窗户也没有啊!
他越想越暴躁,愤怒的声音像结了冰的冻碴子,“杨家乘人之危,得寸进尺,无耻之尤,祖父怎么能一味忍让!杨承礼乘着阿蘩昏迷未醒的时候提这个,显然是居心叵测!祖父真是忒也的糊涂了!再说,杨恒那小子,哪里配得上我的阿蘩!他痴心妄想,白日做梦!”
沈存知平日里总是保持着一副温和从容的模样,仿佛凡事都有定盘。而这份淡定一旦被抽走,被掩藏的严肃的本色就会毫无保留的显露出来,而这才是他的本性。这是一种即使他不言不语,也能令人自觉屏息凝神的气质。
页问虚被这话变了脸色,怒斥:“这是读书人对待长辈该有的态度吗?你还知道孝悌廉耻怎么写?”
沈存知被训斥的恢复了些理智,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慌忙跪倒认错,“舅舅教训的是!我……走嘴了!”
页问虚冷哼,脸色异常难看,半晌才出声,“说话做事颠三倒四!岂有此理!礼义廉耻,人伦纲常,你的书都念到狗肚子里去了!”
人伦纲常!沈存知被骂的脸色发白,伏地不敢抬头,只一味求饶认错。页问虚见此,才忍住怒火,稍微缓了缓,继续道:“我知道你是心疼阿蘩。但阿蘩的婚事,我会跟你祖父谈。她还小,过几年再议亲也可。”他顿了下,看着沈存知,“而且,我的意思是,给阿蘩选个家事清白简单的人家,最好知根知底,不怕被欺负。”
“……舅舅有合适的人选了?……只是,阿蘩终是沈家嫡女。”他其实也能猜到舅舅心中的人选是谁,无非就是京城几位师伯家的那几个同龄子——呆子医士!
“都说了!”页问虚沉了脸,一拍轮椅扶手背,“这些事,还轮不到你操心!”
沈存知听得心中一扥,闭了嘴。
页问虚眼底浮出阴鹜。他如何不知,存知说的才是最关键的问题。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再怎么厚比亲生,也断然轮不到一个外舅做主。“只要没有订礼就好。”订者,定也。哪怕一个简单的配饰,只要交换了,就是占了理的事。
提到这个,沈存知也拿不准了,锁了眉道:“祖父该不会那么做。只怕祖母沉不住气。她一向看重大伯母。”沈修衍的夫人是杨承礼的一母胞妹,很得沈老夫人垂青。“二叔提这个了吗?”沈修年是庶子,他的夫人张氏是盐商张澄的庶妹。“二房依仗张家颇多,张家顾忌页家。若有此事,他会说给咱们的。”
“张家?呵呵!你想的太简单了!”页问虚意味不明的道。蘩卿的事是个闸门,控制着往事的汪洋大海。下意识的,二哥和那女人的脸又浮上了脑海。“想撕破脸就得各凭本事了!杨家想先出军?那还得看我的炮和马在哪里落脚!他想订就订?想拿捏我我页问虚?哼!”
“您?”
页问虚哼了一声,“哼,太后今年来,多次露意,希望我和你外婆再进京。最近,这个意图越发明显了。”
沈存知大惊失色,“您的意思是,想借太后的口?那样的话,”阿蘩难道要进宫吗!?不行!
这句话令页问虚的情绪变得焦躁起来,愤怒的拍着椅子的扶手,脱口而出的话冷又直,“摆在我面前的路从来只有两条:除了死,就只有从命!”他说着闭了闭眼,人们都以为,经历过死亡的人便不会再怕死,其实,事实哪有如此简单。有些事,就算千万遍重新来过,还是会令人心生畏惧。当年先帝的死是个大秘密,页家守着这个十几年,不过逆风执炬。
“这……可是……,”
“可是,皇命难违!”轮椅被页问虚激动的身体摇动的嘎吱作响。再说,想要永绝后患,一味躲避是没有用的。
蘩卿的事是个闸门,控制着往事的汪洋大海。下意识的,二哥和那女人的脸又浮上了脑海。页问虚哼了一声,“太后今年来,多次露意,希望我和你外婆再进京。最近,这个意图越发明显了。”
沈存知大惊失色,“您的意思是,想借太后的口?那样的话,”阿蘩难道要进宫吗!?
这句话令页问虚的情绪变得焦躁起来,脱口而出的话冷又直,“摆在我面前的路从来只有两条:除了死,就只有从命!”他说着闭了闭眼,人们都以为,经历过死亡的人便不会再怕死,其实,事实哪有如此简单。有些事,就算千万遍重新来过,还是会令人心生畏惧。当年先帝的死是个大秘密,页家守着这个十几年,不过逆风执炬。
“这……可是……,”
“可是,皇命难违!”轮椅被页问虚拍的嘎吱作响。再说,想要永绝后患,一味躲避是没有用的。
页问虚闭眼揉着眉心。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时的场景:那种无处可躲的绝望,求死不能的疼痛……鲜红的血流成河……刑具,哭泣……逼迫,难以忍受的侮辱,恫吓……黑暗阴鹜的牢房……父亲血溅三尺的惨状……满墙的血书……绝不能再重新来过!想着,打开信笺的手失力一甩,信封发出擦擦的声音,“这些都不要跟你妹妹讲!还有她留下后遗症那些事,也先都不要讲给她。”
“是。”沈存知不敢再提。
“我瞧着这几天伺候你房内事的都是丁香?”
沉默了片刻,正想着心事的沈存知,不防备突地转了话题,呆了片刻,才垂下眼睑道:“是。都是她伺候我房内诸事的。我住在阿蘩隔壁,阿贵不方便。”
“嗯。”页问虚缓缓睁开眼,看着远方,思索着道:“你与丁香深夜独处这么多天,她又为你做了那些事,这事多少人看着。她们家几辈人都跟着我页家。这事总是要给个说法的。”
深夜独处?刚才还嘱咐他不要读书太用功,这是试探还是……何意?沈存知心中突突,眼神一闪,垂头也试探着道:“是有那么几次……是,我知道了。”
“嗯。前天你母亲来,你提过吗?”
觑着页问虚神色平淡,不像深知内情的样子,沈存知略放心,“跟母亲提过了,想先开了脸,做个通房。”
听他话音,态度真诚,页问虚才撩起眼皮看过来,点头,“你起来吧!以后说话做事仔细些!”
“是!舅舅。”
“你也是该有个房里人了!寻常好人家的少爷,十四五就会安排丫头伺候了。这是你母亲的疏忽!我来说她!”
这个话题,沈存知不知道该怎么说,眼睛左躲右闪。
页问虚觑着他的样子有点可笑,哼笑一声,“丁香那丫头相貌性情都粗大,我一直以为你不会中意。难得你年纪轻轻,就知道重品行,考虑周全,这是明智的。”这话就有些打趣的意思了,沈存知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呵呵,不用害羞,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食色性也。你老大不小了,三妻四妾很正常。丁香家里都是可信之人。她家那边,都是高兴的。这些我来做。”